久違地更新了一下荒滅獵人,然後接下來會有段時間(起碼兩三個禮拜)不會更新,畢竟《奇幻寫作事》也即將在下個月結束、又正逢年節日子,很多文章進度必然會被影響到。
所以就,多多包涵啦!
市集複雜的氣味令凱溫頗為玩味。他嗅到來自衛兵身上的臭氣,那是許久從未洗過澡所累積的汗臭、混合了盔甲的鐵鏽味所組成的複雜氣味。
他明白,即便是像冬碩這樣的嚴寒季節,人們仍會因為走動而流下汗水,而這些汗水將累積在衣服上,逐漸堆疊成這股雜臭。長時間的低溫麻痺了人們的正常判斷,令他們真的以為自己不需要進行沖洗以及更換衣物。
商人們的貨物也為市集的空氣添加了點綴。凱溫端坐在本該是招呼賓客的等候區椅子,旁邊卻堆滿了滿滿的貨箱與皮袋。來自科洛費各地、久經風雨吹打、或沾染泥巴枯葉的鮮濕潮氣,就這樣環繞在他周遭。
更有意思的,是面對如此惡劣的工作環境卻還敬業地板起冷眼的市集人員們,眼神中所散發的死沉氣息。
他們的工作,是要替排在櫃檯前的商人們處理兌換貨幣與申請商業行為的手續。凱溫算過了,每輪到一位商人,他們都會花上三分鐘的時間吵鬧,只因為他們的申請表漏填一些資料,或是貨幣中存在假幣──哦不,不能說是假的。應該說,那些被商人捧在手心、刻有穀穗的錢幣確實曾有價值。只是隨著因爾人將它們的故鄉搗毀後,它們的存在就毫無意義了。
對的,使那些職員們頗感厭煩的來源,正是不知為何尚在流通的坎贊希錢幣。
凱溫深有同感。
是呀,正是這些下賤人等的味道,正是這些不知為何尚在流通的失落垃圾,讓這棟裝潢尚可稱許的商業大廳充滿腐敗與劣等的氣氛,即便它本身就十分可笑。一切都是那麼愚蠢,毫無長進。
怪不得了,因爾的王室老早就想將契倫納入版圖。這不是侵略,而是拯救。
但,他並不喜歡這種優越。
這是屬於因爾人的優越。如果時間尚處在十年前,也就是還在與荒滅獵人愉快打鬧的時候,凱溫或許會大方承認「他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自從因爾併吞坎贊希之後,自大的因爾王與他的謀臣們越發認為,他們不再需要咒爪的協助便可進一步佔有契倫,而這也是為什麼反對派的聲勢日益漸長的原因。
王廷態度的丕變,讓老早就接受奉職者之命,先一步在契倫鋪埋滲透種子的凱溫而言十分不平。這是他第一次抱懷不滿的情緒。不過,一切都落幕了。
他微笑。
稍早,他收到了自薩賽寄來的信。信的內容是一位疼愛兒子的母親,體貼詢問收信者在忙碌工作之餘,可有好好吃飯休息。滿滿的溺愛文字,讓凱溫備感欣慰。
這是一封柯文親族的大家長寄給長子的信。
柯文親族是因爾親族中少數具有極大影響力的政治家族,他們的名聲僅次於反對派的薩巴親族,以及支持咒爪的坎伯茲親族。柯文親族之所以能如此盛受威名,原因在於柯文親族之間的羈絆強烈、家人與家人的情感膠著濃烈。這點從這封信就能看出來。儘管這令凱溫感到噁心,但他並不因此懷疑,柯文親族的凝聚意識確實使他們嶄露出獨特的魅力。
然而,強盛的柯文親族卻選擇支持薩巴親族,一同作為反對派意圖剷除咒爪的存在。一直以來,凱溫手頭上許多計畫都是受到柯文親族的阻擾而無法施行,這導致早在幾年前就該展開對契倫的侵略計畫,一直推遲到近日才能有機會重啟。
但凱溫會怨恨嗎?不,他一點也不。
儘管他確實曾因為受到柯文親族的干擾而不悅,但這不影響他對這支大家族的敬畏與佩服;相反的,他熱見柯文親族能夠越發強盛、越發壯大,他期望有更多人能夠受其親族所散發的光輝而吸引。
因為當他們摔落舞台,他才能有機會聽取觀眾們驚恐的哀呼。
一切都結束了。當這封沒能寄出的信落入他手中,就代表柯文親族已經遭到剿滅。反對派勢力其中一座大山已被刨除,底下的跟從者要不是遭到抹殺,要不就是投降、服從於咒爪與支持派的陣營,反正他們也沒有其它選擇;而作為掀起反對浪潮領頭者的薩巴親族大概也撐不久了。搞不好,凱溫很快就將收到另一封通知信,告訴他因爾境內的反對者已經徹底抹除,咒爪將可毫無顧忌的執行他們的任務。
不,似乎並非如此。
凱溫皺起眉頭,因為他發現信封內還夾藏著一張紙條。他左右盼顧,確定沒人注意他後,便將紙條打開。
薩巴親族逃到契倫。執行不力的堪坡多斯與畢曼被派去追蹤,協助他們──佩澤。
「哈!」凱溫忍不住發笑。他老早就提醒過咒爪之中存在叛徒,反對派一定會有所防備的;遺憾的是,自大的堪坡多斯顯然沒有聽信他的建議,結果導致犯了讓人逃走的失誤。想必現在的勘坡多斯一定很緊張,畢竟清理薩巴家族的任務是由他與畢曼負責的,因為他的錯誤判斷讓畢曼也被跟著拖下水。可以預期,若是再度失誤,畢曼大概會率先宰了他;不過聽說這兩位老朋友會來,凱溫心底還是有些高興。他已經在想著要如何好好招待,以慰勞倆人的舟車勞頓了。
暫且將他們的事擱置一旁。
凱溫看見一位乞丐慌慌張張地走入大廳,並在一陣慌亂中與凱溫對上了視線。他的存在有被守衛注意到,但他們並沒有要驅趕的意思,顯然這裡的人還算善良,至少願意讓乞丐進來向坐擁財富的商人們討些飯吃。
不過乞丐並沒有那麼做。他朝凱溫直直走來,無視從身旁走過、打扮明顯較凱溫還要華貴奢侈的女人。凱溫認為那女人似乎挺願意幫助乞丐的,畢竟她的眼神中充滿輕視的憐憫,嬌貴的白嫩手指早已摸向懷裡的錢袋;但乞丐依然沒有轉移目標,而是一臉愁容的坐在凱溫面前的椅子,不安的與之對視。
凱溫對他露出友善的微笑,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把錢幣,向他確認地點點頭。乞丐搖頭。
凱溫又拿出一枚鎔鑄契倫國徽的金幣,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輕放在手心。
乞丐點頭,然後伸手,接過凱溫倒下的恩饋,並從懷裡摸出一張破皺的小紙,遞給凱溫。之後,他快步離開了。
凱溫攤開小紙,裡頭寫道:
斯納林先生您好,很榮幸能與您再次攜手合作。當年若不是有您的幫助,我的家族或許老早就消失在騎爵之列了。謹以此贊言再次傳達莫大的感謝之情。
首先關於諾依汀‧哈伯里克之事,我們必須先向您表達關心之意。我們都知道諾依汀騎爵曾深受您的照護,與您的感情猶如真實父子般親暱,發生這等憾事,實屬遺憾。
但我同時還要帶給您其它壞消息:您派來進駐的人手似乎被某股勢力給盯上了,前幾日我的手下向我告知他們皆已遭到殺害;而不只是我,其它爵士、商人們也都發生了同樣的情況。因此當我知曉您將再度到訪契倫之後,立刻委託手下傳遞此信與您聯絡。
餘下之事,期望能與您在諸努會面共同商議。
博巴騎爵
凱溫默默將紙張收進懷裡,若無其事地繼續觀察著大廳。
過了不久,兩名穿著相似的商人走入大廳,他們身上都披著酒紅斗篷,戴著一頂厚毛帽。這兩人沒有一絲猶豫,一進大廳便直接選擇凱溫身後的座位安然坐下。
「有段時間了。」其中一人開起話題,「奧托位在貢東的紡織廠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動工。」
「這是當然。奧托的失蹤影響了紡織廠的運作。現在整個優希德家族沒有人能夠接替他。」
「他不是還有個女兒嗎?叫……瑪洛薩琳來著?」他說,「我聽說她去了哈伯里克的宴會後整整消失了一個晚上。結果隔天又有人目擊到她全身骯髒的出現在諸努的街道上。」
「不不不,她人可是好端端地待在家裡呀?她甚至還以文爵的身分參與了宮廷的會議。你聽呀!一名女文爵?契倫第一人!」
「不過在那之後,她就躲起來了?據那一帶的居民所說,他們後來再也沒見過瑪洛薩琳離開家門了。難道她與國王鬧翻了嗎?」
「怎麼會?如果他們曾經鬧翻,那國王為何還會親自到訪面見她?這肯定有不少隱情吧?」
「誰知道呢?只能說自從那場大火後,優希德家族上上下下都變得很古怪。」
商人短暫閒聊之後,就將話題轉移到生意上的競爭,然後逐漸演變為爭吵。
凱溫在衛兵趕來以前就快步走出大廳。
對他來說,奧托與瑪洛薩琳的用途是什麼?
玩具。毫無價值的玩具。
當他知曉奧托的真實身分正是繼承坎贊希血統的王族安格奧之後,凱溫第一個念頭就是派出一位不起眼的監視者,讓她伴隨這個家族成長、融入他們。然後等到時機一到,讓他認知到自己能夠逃離一時的戰禍,卻逃也逃不脫遲早會追上的悲慘命運。
起初,這只不過是場遊戲。是他為將來吞下契倫之前,所刻意安排的消遣。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荒滅獵人再度行動了,而且還出手保護瑪洛薩琳。這意味著什麼?
無需多問。他們想要安格奧,想找回曾經失去的東西。他們查覺到了奧托的真實身分,所以很警覺地保護了他的女兒瑪洛薩琳;現在,他們為了找出安格奧傾巢而出。從博巴傳來的消息便可知曉。
而他將有機會,與道格‧帕多拉夫再次見上一面,並親自用他手中的利刃割斷他的咽喉。
不,在那之前,得讓他重新體會絕望。
凱溫思索著,然後狡詐一笑。
新的陰謀已於凱溫內心編織而出。凱溫踏上一台明顯為他敞開的烏堪車廂,他看見車上坐著三名在契倫的共事者。從他們貪婪的面孔來看,顯然他們早已迫不急待要與凱溫說上話。
「那麼,就讓我們來好好聊聊從今往後的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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