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進監獄吧?」
人剛走出了網走車站,就看到友人在私訊裡開玩笑的問我。
「對阿,明天會去買票自首,早上入監下午出獄」
搭完一整條釧網本線,來到人煙更形稀疏,亦非流冰旺季的鄂霍次克,抵達網走車站已近中午。我提起行李,穿越橫跨線路的便道,意外的沒有迷到太多路,就找到了要落腳兩個晚上的老民宿。
發現我站在門口的白鬍子老爺爺,很快的烙人出來幫我辦好入住、清理房間,外加案內設施與環境。其實,我原本只想先請他們幫忙保管一下行李而已。
想去北濱車站吹一下鄂霍次克的海風,這下子似乎有理由先在房間賴著。
房間沒空調,不過二十度的氣溫,開窗換氣就夠涼了。
倚在窗口一邊蹭著微涼的空氣,一邊聽著不遠處傳來列車通過線路,進站與駛離月台的聲音。平均一天只離到20個班次的網走車站,少了大城市裡列車密集往復,在住宅間呼嘯而過的嘈雜。
或許,鄰近鐵道附近的住民,並不作如是想。網走的車次雖少,對附近住家來說,畢竟還是干擾。如果,他們曾經在某個午夜,臨時落腳在大阪市中心,某家鄰近線路的旅館,或許就能理解,暫住在這個班次間隔頗大的車站邊,聽著列車聲不疾不徐的那種愜意。
晚上十點多,終電駛離後,夜未深人不靜,左右房客的閒聊與鄰棟住戶的抬槓聲,取代了列車成為聲音的主役。
一路從車站走過來民宿的途中,沒有任何熟悉的便利店或超市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原本以為,離住處只有一分鐘距離,偌大的扛棒上寫著「TAIYO」的建物,可能是間網走在地才有的賣場品牌,走進看才發現是間旗艦型的小鋼珠店。
保險起見,先連上google map,「網走」一下周邊的店家,少點在街頭盲目的尋覓。雖然網走這個城市不能只靠「網走」來看,但「網走」一下方便等等出門「罔走」(台語),也不失為一種散策。
面向車站的大馬路,往左走,是往監獄博物館的方向;往右走,則是巴士總站、流冰船碼頭、遊客中心與市區商店街。要從我住的新町,沿路徒步到鬧區與港邊,光抵達巴士總站就得有十多分鐘的腳程。經過長條狀的中央公園,終於在對面看到第一家映入我眼簾的Seicomart便利店。
巴士總站旁的網走橋,是聯絡網走川兩側的重要通道,當地的上班族與學生,多仰賴網走橋通勤、通學,看樣子來得不是時候,橋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大多是午後出門遛小孩的家長,未能得見尖峰時刻人車川流的樣貌。
中央商店街周邊,是政府廳舍、幼中小學、與工商金融事業的聚集區。1912年,初代網走車站在此開業,後因道北鐵路線的延伸工程,客貨吞吐可能暴增的考量,在釧網本線全線通車之後,網走車站在1932年則遷移到現今離市街地有一段距離的位置,舊站也隨之廢止。
商店街上掛著六日即將開催七福神祭的海報和標語,盤算著明天離開監獄之後還能搭公車順道過來湊熱鬧。在鄂霍次克巧遇的市集,設攤販賣的北海道土產名物、酒精飲料與章魚燒、炒麵等熟食,與他地差異不大。刀劍骨董、茶具攤位較為乏人問津,市集最尾端停放著幾部改裝的餐車,販賣著PIZZA、鬆餅與可麗餅等創意輕食。
湊進一家當時大排長龍的攤位,想看看到底賣的是甚麼人氣飲料,沒料想竟是標榜台灣有名的珍珠奶茶,看來珍奶旋風連鄂霍次克這裡都燒到了。只是,所謂的台灣珍奶,就是在杯子裡扔進珍珠、在地鮮奶,最後再倒入日本剉冰常用的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漿,攪拌均勻,而已。
「茶呢?這樣一杯500日幣!」我很納悶。
雖然作為一個很少喝珍奶的台灣人,在網走看到如此色彩繽紛的珍奶,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恭維。由於相機電源用盡,在網走與台灣珍奶懈逅的故事,遂成為沒有圖的真相。
流冰街道網走周邊,三五遊人零星的在堆放消波塊的防波堤,垂釣閒聊。港口可見遠處的帽子岩,又稱渡良岩,原本是北海道先住民阿伊努人漁獵之時,登上岩頂向神明祈求收穫之處,對阿伊努人來說是「神之岩」(カムイ・ワタラ)的存在。
明治時期,為了在網走展開築港工程,曾委託美國工程師調查地質,因為形狀酷似西洋式的帽子,而開始稱為帽子岩直到現在。
港邊緩慢遊步,看天看海看漁船,只有在並非風雪籠罩的冬季才成為可能,走到流冰硝子館附近,已是觀光熱區的盡頭,好奇的拐進不知名的街道,視野所及盡是住宅與小規模的製作所,空地的鐵圍籬前,樹立了捕鯨基地跡的石碑。
網走港也曾經作為日本捕鯨產業的一環,此處曾經是網走最初設立鯨魚解體場的所在,每當進行鯨魚解體,總是吸引在地民眾圍觀。從阿伊努人進行漁獵活動的海口,經歷明治時期的築港,起自大正年間至戰後一度活躍的捕鯨業,迄於今日,主打冬之風物詩的流冰船觀光,為這個城市留下了發展與變遷的軌跡。
尚未能趕著流行,造訪被風雪抹上冬妝的網走,2019年北海道的殘夏之旅,不意的發現這個季節的網走素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