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累了,倦怠不已。
從戰場的混亂長途跋涉,數百公里的路程,他來到了不知為何最讓他惦記的地方,停留在一座山丘上的石碑祭壇,雙手抵著劍插入土裡,跪坐。
傷口結痂,血液乾涸,靈魂幾乎隨著旅途中與沙土,與風蝕的摩擦,而折損。
他活不久了,活不久。
他喘著氣,抬起戴著厚重金屬頭盔的頭顱,下方,一片雜亂,有焦黑的柵欄與燒破的帳篷,看起來曾是個營地,中央堆著半人馬的焦屍。他印象這裡不是長這樣的,但他也忘記原本的模樣了。
他看見屍堆上頭,擺著一頭小半人馬的屍體。真可憐。
哦,好像有點想起來了。
他曾伸手救過一群半人馬難民。從自己的同伴手裡。
他的同伴侵犯了半人馬的子女,他們起了衝突。同伴人多勢眾,儘管半人馬體格高大,依然不是對手。因此他出手,砍殺了自己的同僚、朋友、長官。他被降下斬首之罪,所以他倒戈,把整個軍營殲滅,把將軍的頭顱砍下,送給曾經的敵人。自此走上叛國的道路。
十年,他替敵人終結了祖國的命運。原本他有機會享受榮譽與權力的擁戴,但他放棄了,獨自離開。
然後就來到這裡了。
左手突然垂下了。他的手廢了,沒了力氣。右眼瞎了,他想起這隻眼曾被羽箭射穿,還能留到現在,奇蹟。曾被切開可怕傷口的腹部與肩膀都不痛了。長久以來他一直忍受著撕心裂肺的劇痛,現在,終於消停了。
大概快死了吧。但,他還是想不到為何心中仍有懸念。
為什麼?
他又看了一眼屍堆。
哦,那是當初,他試圖放跑的半人馬孩子。因為他們都知道沒救了,會被殺光。留下一位孩子,也好。救下那孩子,已經是他豁出一切也甘願的理由了。
嗯哼。
他殘有餘力的右手抵著額頭,沮喪。
原來這麼多年了,他極力阻止祖國的暴行,試圖想讓那孩子能在更安全的。然而努力這麼久,全是徒勞。
右手垂下,他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埋葬半人馬們。只能以帶有遺憾的注目,凝視著那小小身軀。左眼喪失,身體即將倒落。
突然,一雙小手捧住了他的臉頰。他沒有抬頭,因為他已經看不見。他沒有開口,因為已經說不出話。但耳朵,依舊能清晰聽著風吹動森林、拂過草皮的聲音。
他聽見了幼小的聲音。
嗯,我知道了。
謝謝。
如同雕像,他靜止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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