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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妳充滿朝氣、滿臉微笑地拉開玻璃門,向每位走進來的人親切地打招呼;即使回應妳熱情的人很少,妳依然陽光的向每個人問好。簡單乾淨的短髮,遠望倩影如同國高中的學子,乖巧而單純。
精神科診所,相較於其他科別,顯得低調多了。這裡沒有高大顯眼的招牌,更沒有「精神科」三個大字高高掛著。只用了一個安靜沉穩的褐色,簡簡單單的寫下:「某某某診所」。
妳永遠在門口為大家開門;沒有歡迎光臨,不需要說再次惠顧,只需要重述簡單的「您好」與「慢走」。但這些熟悉的面孔總是會不斷的再次出現,規律的再次出現,如鐘擺般準時的再次出現。
「一個人在這裡開門關門會不會很無聊?」我問。「不會啊,能在這裡很好,我喜歡在這裡幫忙,這裡感覺就像我的家。」妳笑笑的回答。
「我喜歡來這裡跟醫生叔叔講話,可是我也希望永遠不要來這裡。」我說,「而且每次都要等好久!」
妳看著我,似乎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對我多說,只是對著我微笑。「妳很幸福,爸爸媽媽都會陪妳一起來。」省略了看診兩個字,我想,這是對於年輕就定期看診的我,在話語上能給予某種說不出口的安慰吧!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論颳風下雨,診所永遠不會休息,妳也永遠站在門口笑臉迎人。晴天和雨天的差別,或許只在妳所站立的位置是否在地舖上平整的紙箱;滿是雨水的鞋印印在鋪平的紙箱上,記錄了不想留下足跡的足跡。
這天下著細雨,微陰的天氣顯得涼爽。妳除了在門口開關門的動作,還協助每個來往的人們幫忙撐傘。我看完診正要離開,轉頭對妳道了聲「再見」。妳笑了,笑的很甜很溫暖,陽光的讓我以為天氣都放晴了。
「謝謝妳,我真希望下次還能再見到妳。」妳說,而我轉頭對妳扮了鬼臉:「妳每星期都會看到我的!」妳對我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微笑的目送著我上車離開。我在車窗後搖手,妳也輕輕地招了招手與我道別。
「咦?為什麼今天開門的那個姊姊不在?」下星期回到診所看診,玻璃門前沒有熟悉的身影,我納悶地轉頭問身旁的父母。
「可能姊姊今天感冒了吧!趕快進去掛號吧!」爸爸催促著。
一星期、兩星期、幾個星期匆匆過去,每次回診,我再也沒有看到姊姊的身影。我覺得有點落寞,心裡想著她應該是少數不把「精神病」當「神經病」的好人。每天在這裡幫忙,每天微笑的看著我們來來去去,但現在她卻不見了,診所彷彿少了點生氣。候診時間,不再有人可以跟我聊天嬉鬧,也不再有妳親切的問候,有時急急忙忙跑下車,甚至忘記自己必須打開玻璃門而差點撞上。診所還是診所,但總覺得有些地方變了調,似乎顯得更加沉默與黑暗。
「開門的那個姊姊為什麼不見了?」我問藥劑師,而我連妳的名字都喊不出來,「她出去玩了嗎?為什麼都不回來了呢?」
「開門的姊姊生病了,她回到屏東跟哥哥一起住,不會回來了。」藥劑師一邊算著藥,一邊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