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仇心石

石頭系列最後一篇了啦！

不久之前，椅子上的男人還在與他的侍衛好朋友們歡快飲酒、大口吃肉。油膩膩的髒手輪番觸碰著她裸露的腰與胸部，就好像一群孩子們在把弄著活生生的野兔，直到他們萌生用石塊與木棒將牠凌虐致死的念頭為止。

好在，這頭野兔不僅會咬人，也會使弄小刀子。

她套上被迫脫下的衣服與夾克，跨過橫躺在地的屍體，她靠近已經奄奄一息的男性，取下倒插在腦門的匕首，優雅地拿起桌上的餐巾擦拭，收入腰際；伸入男人的口袋，她掏出一袋錢包，掂了掂重量，錢包發出令人滿意的碰撞聲，收藏在她隨身攜帶的腰包裡。

第十位轉手人，也是最後一位。將她賣給嗜愛雛童的商人、邪教、私人俱樂部、貴族的走私者們，現在都被她處理乾淨了。

她已經沒有目標了。結束了。

房門被推開，一名男人躡手躡腳走入餐廳。對於眼前的景象，他上去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接受了現實。他湊上來，給了她一個擁抱。原本沉落的眼神，又恢復了光芒。

她們對望，深情擁吻。男人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另一手輕按著她的頭，像是在安慰她、鼓勵她，最後靠在額頭，說：「辛苦了。」

肚皮被碰撞，她伸手輕撫。

在男人的帶領下，她們穿過陰暗的窄巷，走過骯髒的臭水道。男人的步伐很快很急躁，她跟得有點喘，很疲倦。懷裡的重物已經讓她在先前的打鬥裡吃上不少苦頭，現在她們又得連夜逃跑，逃出城市之外、逃向她與男人約定好的未來──這點苦是值得的，她撐得住。

她抱緊肚子，凝視著男人寬闊的肩膀。

在一群熱心的貧民幫助下，她們來到一處沒有半個守衛巡邏的城牆，找到鑽空的城腳。離開前，她將收在腰包裡的錢袋取出，送給了貧民們，然後在歡快的呼喊迎送下，爬出城外。

面對著一片陰鬱的森林，面對站在面前對她微笑的男人，她深吸一口氣，吐出，露出極為雀躍的笑顏。

然後男人拔出短刀捅入她的腹部，劃開。

森林裡走出一群人影。她呆滯凝望，直到高舉在他們之間的火把照亮了他們的面孔，是所有曾經協助她暗殺仇人的協助者們。男人加入到他們的隊伍裡，與他的同伴們一同取笑起她的愚蠢。

她跪坐在地，緊緊捧著裂開的腹部。內心沒有仇恨，沒有懊悔，沒有悲傷。

因為她全都寄宿在肚子裡，那個異常的東西裡了。

放開手，一顆石頭在腸子與血液的迎送下滾落。血與腸，腸與石頭，柔融成粉紅帶有新鮮鐵鏽味的符印，自她的身體蔓延而開。

時間、陰影、畫像、文字、幅框、海浪、山嶺，以諸多概念而生的怪物，從符印匍匐爬出。

背對著起火的城市，她雙手抱著石頭，享受人們被怪物追獵的叫喊，以及瀰漫在空氣裡混雜了腥血與肉泥的焦烤味；鬆開手，臟器自主迎接了石頭，並將它送回體內，同時修復了身體。

她還有些沮喪，不過很快就看開了。

一顆球狀物滾了過來，她伸手接住，轉了轉，一看，是被壓縮成球狀的男人。

「有你真好。」她說。

「是呀。」肚裡的石頭回應。「真是不錯的好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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