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的成績

一個學期又要快過了，我總是在台中市的兩座山頭上的大學擺盪，不是在東邊的山頭，就是在西邊的山頭上，這學期後，我大概就正式從西邊山頭上的大學退隱了。

每年期末成績送出後，總是會接到學生的抱怨和抗議，不是給的成績太差，就是反應為何把他當掉？然而，當掉太多學生，學校高層也會關切，到底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太爛，還是老師的教學有問題？（二選一的話，我會選後者，老師教得太爛。）

然而，學生只是站在自己的本位主義上，根本沒去思考為何成績太爛被當掉這個實際的問題。但從人生的經濟成本來考量，在學校受挫的成本，遠小於出社會後受挫的成本。實際上，學生可能只會短視的看到老師給的成績讓他受挫，至於受挫的原因根本是成績，而不是自己。

事實上，每個老師並沒有「義務」也不會「保證」讓每個學生都PASS，畢竟，一個學生自己的成績是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不是在老師手中。所以，根本不是老師砍人，而是學生自己砍掉自己的機會罷了。

試問，身為一個學生，有必要等到每次到成績送出後，再透過學校百般關切，這有用嗎？現在很多學校都已經把成績計算，甚至是出席成績網路化了，也就是說，每個學生對自己的成績的掌握，根本就是透明的，甚至還會提出示警，那麼，一個有警覺性的學生，不是應該趕緊自我調整，甚至向授課老師主動提出補救成績的方案，而不是置若罔聞，或者是等老師是否能主動幫學生解救，甚或者是事後提出：「嘿！老師，成績太爛了，你覺得要如何補救啊？」

天才的學生，我相信很多，但無知的學生，我相信更多！

學生提出能否更改成績這件事，我認為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依各校的校規，老師要是事後更改成績可是得提報告申請，那麼，不就承認自己錯了？哪個笨蛋老師會這樣幹？

我每次上課都千交待萬叮嚀，學生可以蹺課，但得有把握考試可以高分過關，有學生考驗過，他的確過關了，我給他60。但是，身為一個學生的責任與義務就是把書讀好，拿一個還可以看的成績（不見得一定要高分），希望這些課程可以對以後的升學、工作還是生活有所幫助。

來大學，不是要你死混活混過日子，你拿的可是你父母給你的學費，納稅人或多或少也補貼你的教育資源。但每次打完成績，我都要思考再三，到底要留下多少比例的學生要他重修，如果我不刀下留人，考慮整體的表現，能過關恐怕不多，恐怕我還會被學校約談，為何砍下這麼多人，真有的有礙觀瞻。（不知當人太多，會不會影響學校評鑑？）

如今，不管怎麼當人，學生是沒辦法退學的，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機制？

我曾經冒出個念頭，乾脆全班「砍掉重練」，太混了，實在沒辦法，但我不是大牌老師，是個小牌到不行的兼任老師，砍掉重練這件事不是上校務會議，就是上社會新聞。但結果我猜一定是權衡得失與成本，砍掉一個老師的成本遠低於全班砍掉重練的成本......（新聞說某校老師真的給全班「零分」。）

學生的學習態度有問題，是本身的價值觀扭曲導致的，反正死混活混等畢業，一樣有文憑，四年讀不完，五年、六年、七年也可以。我就遇過這種價值觀的學生，我管你大五六七，還是照當，來了三次，當他三次，最後就消失了。

學生被當的理由，其中之一是「缺席太多」。某個學生向學校和我抗議「被當」，問題是這個學生一整個學期「不見蛋」，考試全缺席，報告不繳，既然「不見蛋」我當然只能在成績上賞他個「鴨蛋」。這位學生的理由竟然是「雖然沒來上課和考試，但深自感覺自我學習感覺良好。」

曾經，還有一個學生被我當掉，成績零分（沒出席、沒考試），向上申訴的理由是「學習精神與老師『常相左右』!」拜託，我還活得好好的，如何深夜幫你托夢上課呢？

我很仁慈，很多學校規定缺席必須點名，結果可能是缺席超過1/3就會被「扣考」。想想，一學期十八周，扣掉考試兩週是十六周，一半的話是八週，缺席1/3就是蹺課三次，請問，學生蹺課都去哪啦？

武漢肺炎期間，學校規定堂堂必點名，這是我教書15年來首次每節點名，缺課過多我還是讓他們考試，沒有扣考，我就當他們是怕被傳染，網開了一面。

我很仁慈，我不記學生曠課，但我技巧性的把出席成績訂在30%到40%的門檻，缺席太多，一不小心就明年再見。所以，我把控制權交給學生，由學生自己律定自己的出席成績，但會來的還是那幾個......還是不出席的，就明年再來吧！

遇到超級大班的課程，光是點名就耗掉十幾分鐘的時間，我也很信任學生，請學生自己簽名，但我每學期都會遇到學生代簽，我也告誡大學生，千萬不要當我是「眼瞎白痴」，難道我看不出來有人代簽嗎？如果學生學生時代就會作假，而且習慣作假，出社會後難道不會作假嗎？交個報告，難道我看不出來很多是Google來的嗎？

我會很機車的隨機點名，被代簽的學生馬上就會浮出水面，至於誰幫忙代簽？總是沒人承認。

考試Open Book，就這麼一排人擠在一起，一本書就這樣傳來傳去，我說，你們幾位同學感情像是連體嬰，這麼黏搭搭嗎？

我很仁慈，但請不要把我仁慈當作是寬容。換句軍事術語，給你方便，你竟然當隨便！

以前我讀高工時（我那所學校過去是出了名的軍事教育制度，簡直是中正預校的翻版），學校規定是榮譽制度（考試無人監考，試卷的收送由班長負責），榮譽班級全班別上「榮譽徽章」。所謂的榮譽制度，是不容許出現「任何」「一粒」老鼠屎，只要一出現違反榮譽制度的學生，不問任何理由，全班一律連坐處份，班級門口甚至還掛上代表「恥辱」的黑旗。學校很極權是沒錯，但敢做亂的學生真的不多，因為在同儕間會被另眼看待，甚至只要出現違反榮譽制度的行為，馬上就會被開除處分。

現在的學生，你們玩得起這種榮譽制度嗎？

態度有問題，人生難道不會有問題嗎？至於，被當掉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再一次有精進學習的機會，不是更好嗎？

當學生，我可以從零分當起，但給成績我也不是那麼吝嗇。我就教過一個拿終身俸退伍的軍官重新回校拾書本當學生，從不缺席，總是坐第一個位置，考試總是滿分，期末成績當然是一百，還讀了碩士。畢了業他還寫了篇文情並茂的感謝信給我，我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給成績，有什麼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