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
烙疤女站起,偶人正在她身後,她穿了件亮眼紅衫與牛仔褲,香菸傷痕沿著臉頰向下蔓延,雙眼死瞪。母狗、戰慄、天狼星、雜種和我都站於十幾呎外,火焰牆如篝火,堵住後側、兩側的逃跑路線。雨點滴落在周圍,也在淹過街道的寸高水灘上引起漣漪。空氣中煙味濃厚。
我們至少有時間做心理準備,有想過要面對偶人。我在最終時刻想出戰略,但之前有正確的思考架構來與巧匠戰鬥,預測過突襲,阻截了他這位良好攻擊性能力、強力防護與手中超多詭計的人。
烙疤女扭轉了戰況——她處於完全不同於偶人的戰場。如果我必須猜的話,就算她的超能力不像其他屠宰場成員一樣突破界限,戰鬥能力還是最高等。我甚至也猜到她的防禦能力會落在等級表上的哪裡,但她有小段時間與屠宰場相處,而也還活著,這其中是有些徵兆。靈活性呢?她有像竜能用的許多操火招數,還能透過火焰瞬間移動,開啟了一大堆亂七八糟攻擊路線。
「現在高興了嗎?」她問戰慄。
「不怎麼高興。」
烙疤女嗓音平坦無奇,毫無幽默,彷彿從劇本讀著台詞的演員,卻沒有真正的情感。「現在,我是有遵守規則。我們瞧瞧。得想起這該怎麼進行。測試你們,你們不是通過就是沒通過,然後我就殺掉你們。」
「妳只會在母狗不及格時殺掉她。」我說。比起刻意,這更接近自動張嘴說話。我主要集中專注在目前的情形。有數個選項。我們有什麼攻擊路線?那麼自衛或逃跑呢?
我胡椒噴霧劑。刀子和甩棒也都能用,不過我懷疑自己能造成任何傷害,而又不在與烙疤女交戰時受苦。戰慄有黑暗,兩隻剩餘的狗狀態也還行。我有蟲子,但假面服和蟲子都無法妥當抵抗火焰。
「我還是能殺掉高個子,還有灰暗、詭異的異形女孩。」烙疤女說。
「蟲女孩。」我糾正她。
「不怎麼在意。母狗,這測驗很古老,但這很棒喔。我們不夠常做,因為需要很多研究。得和寶愛一起做,因為她會給我們必要的情報。她不怎麼機靈,但還是幫上忙了。她現在在隊上,就能提供所有我們需要的情報。」
「妳說太多話了。」母狗咆哮。「不講重點就給我滾。」
「妳得要面對自己最巨大的恐懼。用暴力、鮮血與死亡,摧毀恐懼在妳身上的任何拘束。我不要妳只是戰勝恐懼。我要妳在任何其他人能利用情感對付妳之前,就謀殺他們。」她將重音放在「謀殺」一詞上,清楚強調自己在說字面上的意思。
我以為母狗會說話,像「我才不害怕任何東西」。她沒說話。她雙眼瞇起。
「我他媽的才沒要傷害狗。」
「也沒要妳那樣做啊。狗太簡單了。能被取代。當然,妳在牠們翹辮子時可能會哭,妳是很愛牠們喔。」烙疤女語調中缺乏重音或情感,讓言語聽起來幾乎如嘲諷。「可真甜蜜。但妳心中洞口會癒合,時間治好傷痛,妳會有更多狗,會回復。」
「我認為妳低估她愛狗的程度。」我說:「那種傷口永遠不會癒合。」
母狗轉頭,正好足以冷眼看我。
「我沒要說她不會有傷痛。」烙疤女聳肩。「我是說,喪失牠們的點子並不是最令她害怕的事。所以忘掉狗吧。我不會要求妳幹下傷害狗、殘害狗、謀殺狗之類的任何事。」
母狗瞥向雜種。他在低吼,幾乎聽不見地穩穩低吼,他背上絨毛豎起。如果絨毛大都是鈣化的肌肉與骨矛時,那還算背毛嗎?
「殺掉他們。」烙疤女說。她指向戰慄與我。
母狗笑了——如果那能被稱為笑聲的話。那聲音更像是鼻息,其中毫無幽默。「這就是我最大的恐懼?我一點都不甩他們啊。」
「妳是很在意他們喔。他們是妳一生中最接近人類連結的東西了。也許妳還沒承認,但妳也被喪失他們的這個想法嚇壞了。妳和其他人一樣明白,這段與妳隊伍的人際關係,對妳來說可是中大獎喔。」
母狗嘲弄了一下。
「當然,就關係而言這還是很爛啊。」烙疤女繼續說:「任何人都會認為這檔事無趣到讓人憂鬱。但他們是妳會有的最棒人際關係了。那是妳所能希望的最美好事物,因為妳已經被肏爛。相信我,我很了解那些被肏爛的人喔。」
「像我說的,妳說太多話了。」
「他們是妳一生會有的最棒事物,據寶愛說,妳正在失去他們。不管妳之前和他們建立什麼連結,現在都被搞砸了。也許是妳幹的,也許是他們。也許兩方都搞砸了。但狗女孩啊,這種死亡很緩慢。撕掉OK繃,了結掉這幾位幾週後都不是妳朋友的魯蛇吧。這麼做,我就讓妳和妳的狗活下去。」
「我他媽的為什麼應該聽從妳?」
「因為妳若拒絕,妳若想跑走或離開,如果妳攻擊我,我就會認定妳測驗不合格。」
「所以咧?」
「我就不會有理由放水了。妳隊伍會死,妳的狗會死,然後妳也會希望自己去死。」
「幹妳娘咧。」母狗回嘴,但也瞥向戰慄和我,我能發誓自己看見疑懼。那是猶豫嗎?從烙疤女說這件事的方式來看,母狗不是已經承認自己十分在意我們,會為我們戰鬥,不然母狗就會攻擊我們,確保自己與狗群的安全。
我說不準她選了哪條路,也沒有任何形式的確信。我直覺告訴我,那不會是我想要的答案。
她在考慮了。
這代表,我得自己掌握起場面。烙疤女有優勢,而母狗正在傾向她那邊。我需要扭轉情勢,取走她的確信。
我從裝甲間鞘引出裹了辣椒素的蟲子。用它們對付偶人沒任何意義,但它們可能會無力化烙疤女。竅門是要在她猝不及防下逮住她。
「妳弄錯了。」戰慄說。
「什麼?」
「妳有讀傑克給我們的規則嗎?」
「是啊。」烙疤女皺眉。「我有讀喔。」
「那妳為什麼和他做法不同?」戰慄指向偶人。
他在為我們爭取時間,利用偶人無法說話與烙疤女沒好好理解規則,打亂她的節奏。他沒察覺到,卻也提供了我掩護。
裹了辣椒素的蟲子爬下我背部與雙腿後側。它們靠近淺水灘的水面,散開,留在陰影、燃燒的殘骸與戰慄周圍旋繞的黑暗下。
「做法不同?這沒那麼複雜啊。」烙疤女說。
「如果妳做錯的話,這看起來是什麼樣子呢?我想像偶人會因為搞砸而被處罰吧。」戰慄說:「但他至少試過了。如果妳才剛開始就搞砸了,妳真的認為妳隊上會接受嗎?不,他們會丟了臉。而我賭他們也將不悅感發洩在,那讓自己丟臉的人身上。」
偶人輕點了一下烙疤女的肩膀。她轉身,他稍微張開嘴後,用一根手指畫了個「X」。
「偶人說你在說謊。」
該死的。蟲子還沒進入能戰鬥的位置。
「妳真的會賭上這種事?」戰慄問。
「是啊。」烙疤女說。我們周遭火焰膨大。
我沒時間隱密行動了。我對蟲子下達直接攻擊的命令,以最快速、最明顯可用的路途拉近距離。
蟲群從這片區域裡每處角落升起,從四面八方靠近烙疤女。我將它們導引到她雙手、腳踝、臉與脖子暴露出來的肌膚。
它們著陸的那一瞬間,就咬、螫、抓上她。我甚至感覺到在她臉上的幾道觸感。接著我感知到她在移動。有那麼一瞬,我以為她有某種增強力量或速度,使她如此飛向一邊。然而那不是她。是偶人在移動、將她擲向一側,好讓她落在一堆垃圾烈焰上。她身上的蟲子被燒成灰,她頓時消失。
「跑啊!」戰慄吼道。
母狗拉住雜種的狗鍊,吼著:「走!」她爬上天狼星到一半,卻因為腿部受傷,無法再爬更高。戰慄和我在雜種撞進一面火牆時跟上,將燃燒的垃圾踢飛、散到燃起烈焰的水面上。母狗騎著天狼星穿過空檔,戰慄和我趕緊追後。
熱。
我在熱氣累積時一踉蹌。我盡所能支撐著戰慄,肋骨的痛楚卻就連我手臂最細微的動作都在抗議著,更不用說,想撐起一個幾近成年的青少年男孩。火炎熱度增加。我以為我們若再踏出一、兩步就能撐過去,但並非如此。五步後我們仍無法走出烈焰。太緩慢,跟不上雜種,利用不了他為我們散去的火勢。
我們總算脫離火焰的同一時間,我倒下,戰慄倒在我身上。身子底下沒有火,但我依然能感覺到強烈的,熱氣,伴隨著令人盲目的痛楚。我著火了。火焰已燃囓四周圍而水灘太淺,就算在火焰無法做任何實在的傷害時大量滾入水下,也無法滅火。
戰慄將我們裹入黑暗。我之前有在他身邊戰鬥,無數次處於他的超能力之下,但這次不一樣。我感到痛楚,我想找到解方,而現在我也看不見了。我甚至不能用蟲群感知估量戰況,因為烙疤女散播在這區的火焰限制了蟲子的動作。我們的敵人——偶人和烙疤女——都同樣在我範圍之外。我在拍打自己、試圖進水,感覺恐慌膨脹。
我感覺自己上方有某個沈重事物,接著我肩膀被輕拍三下。是信號?戰慄。在他用夾克拍掉我身上的火、潑水到我身上時,我沒繼續與他扭打。我感到冰水碰觸自己的光裸肌膚。
痛感和熱氣留駐,戰慄將我抬起來、讓我站立,而我的理智思緒告訴我,自己假使仍著火,他就不會這麼做了。我被燒傷。傷口很痛,但我也沒因烙疤女和偶人之外任何東西或任何人的威脅,而處於即刻危難中。
我用自己的超能力,每個轉角都相當有難處。我派出蟲的每個地方,都遇見火焰。我感覺像盲人在自身周圍敲打手杖,感知出周遭環境,卻只遭遇危險、毀滅。圖像逐漸展開,景象很是醜惡。
我們跑起來,戰慄在前方引路。我們跌了四次。我雙腿和背部都被燒傷,戰慄則有著傷腿,我們正在微微向下跑。他緊緊抓住我雙肩到使我發疼,每踏出一步,他都沈重靠上我身,我雙腿也沒有所需的力量來撐起他。
我們走過黑暗時,站在粉碎的百行大道之中。我們半滑、半爬下海灘,走過海水邊緣。從新視點,能見到烙疤女所幹的事。
我地盤著火了。
戰慄的暗影依然覆蓋了這區域的地面層,但我仍能看出較高建築的頂端。不是每棟建築都有被燒著,已經有夠多大樓鬧火災了。雨水在我們周圍落下,但要對付這種烈焰則沒多少效果。幽暗中,幾縷火煙在任何建築周圍,都比在灰雨雲背景下更顯濃黑。
「動起來啊,泰勒。」戰慄說。他想拉起我,我沒有移動。「我們能之後再處理所有事。現在,我們得離開。我們要活下去。」
「活下去。」我低語道。
我已經準備好,若能將偶人從世界上剷除,我就會與那個怪物戰鬥至死。這樣滿清楚得知,我在這日子裡都如何估量自己的生命價值呢。我和我爸切斷關係,翹掉學校,幫忙逮捕竜,也開始了一連串事件,導致ABB脅迫上萬人性命。我也幫忙渴望權力的超能反派,掩護他綁架小女孩,那女孩在數月長的時間裡,待在某個地下牢房中被灌藥。我曾站在一旁,讓一個男人死去。我成了徹頭徹尾的反派。發誓要保護人,又讓他們淒慘死去。不只一次,不只兩次,而是三次。
我之前渴望成為超能英雄,到底是在想三小啊?
「動起來啊。」戰慄催促我。
我站起,靠在分隔海灘與上方街道的水泥牆上。
「創使會在那。」我說。「我們需要找到、幫助她。」
「我們受太多傷,做不到任何事。」戰慄回應:「創使能自理。她總是能用超能力作出新身體。」
「那她真正的身體呢?她有把身體送到我的基地。」
戰慄頓了下。「妳的基地可能也有火災。」
「就是這樣啊。」
他考量了一陣子。「好吧。讓我打給母狗。」
「別打。」我在他手裡拿著手機時阻止了他。
「什麼?」
「在錯誤時間打的話,她鈴聲響起,可能讓敵人警戒到她的位置,或干擾到她。等等吧。」
他點頭,我們便跑了起來。
戰慄讓黑暗消去,大部分而言,我們都在掩護之下,也是在戰鬥之外。我們跑到暴雨水溝,將牆壁作為支撐。我們前往地下室的安全門,接著走上樓梯到主要樓層。
基地沒被燒掉,但我能透過百葉窗窗葉間隙看到附近建築的火光跳動。快速用能力調查一下便顯示,火勢不怎麼嚴重。我將蟲子設置好迅速警戒系統。
我們直接前往臥室。我沒預期會看到所見的東西。
肯定有十五人吧。孩子,他們都沒超過十歲,有些甚至年幼至四歲。上下舖那裡有三人,或坐或躺。夏洛特和他們在一起,是最年長的孩子。
「別生氣。」她用微小的聲音,說道。
「生氣?」
她說話很輕,好像孩子們不會聽見似的:「我不知道要把他們帶到哪。希瑞菈說我們得藏起來,偶人要來了。我看到他動都不用動就能殺人。他追殺好幾家人,但他專注在父母,不是孩子。他殺掉父母,讓孩子跑走⋯⋯」
「別說了。」我的嗓子比我想的還要冷硬。「我不想聽。」
這是我的錯。
「我不知道還有哪能收留他們。」
「妳做得很好。」我說。我聽起來像烙疤女。言詞背後沒有情感。「應該有其他人來過這裡。是個女人或女孩,八成有帶保鑣。」
夏洛特沒有回答,卻移開身子。
創使。
創使睡在我保留給員工的其中一張帆布床上。她的臉被擔憂神情所扭曲。長相普普,有點圓臉,睫毛很長,赤褐色的頭髮蓬亂。
她得要睡覺才能使用超能力。我們可以叫醒她嗎?如果我們要移動她或她醒了過來,就會將她移出能傷到烙疤女或偶人的戰鬥嗎?
「我剩下的人呢?」我問。
「希瑞菈把我們分成好幾組,派到不同方向,她讓我們去叫人避難。我幾乎撞見偶人。我藏起來,看到他在攻擊人。」
我用超能力感知,單單專注於建築內側,避免別意外燒烤掉蟲子、浪費資源。我想用這區域裡的蟲子數人頭。我對於這區域裡的地勢與散開的人群,都逐漸熟悉起來了。這區裡非常少數幾個人還活著。太多人死去了。外面有多少具屍體?三十人?四十人?
我不想思考這事了。
「夏洛特,妳是走前門還是其他入口?」我問。
「前門。我是有想帶走這些孩子然後趕快跑進來,但我不知道妳想不想要⋯⋯」
「隱密性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把他們帶去暴雨排水溝,然後留在那裡。排水溝多少算是防火,也不會倒塌埋死人,那會比這裡更好藏身。」
看來有命令下達,使她振奮精神。「好的。來吧,大家。準備好了,穿上鞋子,到這邊來。」
孩子們開始整隊,跟著夏洛特的指示,夏洛特則將他們趕出房間,留在門邊確保沒有人被留下來。沒有孩子抱怨,沒有任何近似孩童的喧嘩或尖叫。他們有多少人看著雙親為自己死去?他們就是如此靜止,或震驚。
戰慄看向我:「妳在想什麼?」
「他們去找掩護,我們留下來。我要試著用蟲群感知出創使在哪,還有戰鬥進行得如何。第二件事是要往南,不然這區域會變得過度危險,我們要把她弄出這。」
「你們會需要這個。」夏洛特說。
房間裡都是人,我就沒注意到。上下舖的床角、房間角落處,有折起的輪椅。
一直都沒辦法輕鬆度過難關啊。
「如果我們得逃跑的話,這可能會讓事態變得很複雜。」戰慄說。
我對此沒有回應。
夏洛特與孩子離開了,我們花時間處理傷口。我前往地面樓層的浴室,將雙腿和背上的燙傷沖過冷水。戰慄坐在蓋了蓋子的馬桶上,開始從急救箱裡拿出重要物品。
我的超能力找到創使了,但只有短暫接觸。她體型很大,是某種飛行河豚,有著堅硬外殼和觸手。很難將這些特色拼湊在一起。她緩緩飄過街道,一當烙疤女朝她扔火球時,我在創使身上的蟲子就都死去。我想派出更多蟲追趕烙疤女,但蟲子靠近燃燒的建築時,她就消失了。我又試了一次,無能找到烙疤女瞬間移動到何處。真令人氣餒。不論她目的地在哪,都是蟲子無法碰觸的地方,我得等她移動,或從另一個地點攻擊。
差不多一年半以前,我被困入櫥櫃後才有超能力,當時我想要去到自己所在之處以外的任何地方。我延展出去,意識如同物體伸展,渴望任何能將注意力轉移之物。
我已經沒被困在櫥櫃裡,卻感覺非常接近當時的情形。除了,這不是感覺被困住。我的超能力範圍沒有增加。現在的感覺有些不同。
「我們不能再這麼做了。」我說。
「嗯?」戰慄撕開自己的褲管,正在縫合其中一道割傷。
「我們不能這樣承受下去。我們撐不過去的。」
「我們是不怎麼幸運,有被燒到。我們會有時間喘息。」
「我們能喘息嗎?這些傢伙是折磨弱點的專家啊!他們會瞄準我們,捕獵我們,等到我們無法自衛,他們就會殺了我們,接著會追殺萬癒,或是兵器大師,或鐵血狼牙,或是諾埃爾,然後他們仍會做出相同的事啊!」
「泰勒。」
我強迫自己站起來。「他們會做出對付我們時的相同做法,他們也不只會獲勝。他們會在這樣幹的時候,摧毀所有東西!」
「停下!」
我蹣跚走過他旁邊,他抓住我手腕。我因著憤怒與衣袖因淋浴水而被打濕,才得以將手從他手裡抽出。「不要。別這樣。」
「妳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我要出去戰鬥。他們就是群霸凌罷了。他們很強,擁有非常多優勢,但那只增添更多戰鬥的理由——我們不能讓他們如此為所欲為。我會把他們吸引出來,或是找出他們藏在哪裡。如果我能讓正確的昆蟲咬中烙疤女,或是叮她夠多次,就能撂倒她了。我只是必須要做些事。我不能光是待在這裡,讓他們為所欲為啊。」
「妳受重傷,幾乎走不了路。假使他們找到妳的話,妳也逃跑不了啊。」
「我真受夠逃跑了。」
他起身跟上我。布萊恩的痛楚即使可能比我承受的更重,仍走到我前方。我躲開繞過他,他就將我推上牆壁。「別這麼做。如果妳想對那些傢伙復仇,如果妳想要幫助妳的人,妳需要停下來、休息、恢復然後做好計畫。」
我稍微掙扎,但肋骨的痛楚與背後的燙傷,讓掙扎的動作造成更多苦痛,而掙扎也很是徒勞。
我恨透這情形。恨透感覺軟弱,就算是把自己與戰慄比較也一樣。
我的蟲子讓我得知創使的動作。我沒對戰慄說任何話,單純等創使抓起輪椅,將其展開、將身體托上去,推動輪椅滑入走廊。
「我們吵醒妳了嗎?」戰慄問。
「不。我在那樣時,不會被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叫醒。你們剛在看護著我嗎?」
戰慄和我點頭。他肯定感覺很不自然,因為他退後,放開了我。我注意到他將自己站到,我與走廊末端之間。我無法跑向地下室或前門,而不又經過他身邊。
那沒有差別。他是正確的。也許,假如他沒阻止我,我就會繼續戰鬥,以怒氣和挫敗感催動自己,直到害死自己為止。戰慄和創使都以他們各自的方式,打斷了我。我對他感到生氣,同時也對他必須阻止我感到羞恥。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創使,試圖不看向戰慄。
她瞥一眼我們倆。「發現偶人在用瓦斯,弄成了個形態要對付瓦斯戰鬥,想讓他瞎忙,像妳之前建議的,但他在我重新組成形態後就不在了。烙疤女還在。」
「偶人放棄測驗。烙疤女接著開始下一輪。」我解釋。
「啊。」
「妳有成功阻止她嗎?」戰慄問。
「沒有。我沒準備要和她戰鬥,可是她也沒辦法真的傷到我。她就離開了。」
「妳能試著弄出個身體來滅火嗎?」我問,將雙臂緊緊抱在胸前。
「我會試試看。我的儲備能量很低了。」
「謝謝妳。」
「我很抱歉,我沒能阻止他們。」
戰慄在創使撤退回帆布床的同時拿出手機。我也走上樓,蜷縮在扶手椅上。
有好多人,因為我無能拯救他們而死去。我因著自己半自私懊悔他們的死,感到罪咎加倍。這對我掌握地盤、賺取蛇蜷的敬重然後大力朝拯救黛那的路線行進的計畫,不論結果如何,都成了致命一擊。
我拿下面具,讓面具落到地上。我看見,自己的假面服燒灼處破破爛爛。
我們的敵人很強,也很聰明。偶人一直在玩弄我們,之前我們有利用這一點來擊倒他。但他都算好了每道行動。寶愛有告知他們情報,碎歌鳥顯然在其他許多方面都相當聰慧,傑克也是行動首腦。
傑克有算計到,像偶人那樣,使所有事都會照他想要的方式演出嗎?
戰慄出現在階梯頂端。「母狗沒回應。我們應該要去找她。」
「好的。」
「妳還好嗎?」戰慄問。
「不爽啊。」
「我也是啊。不過我理解妳是有理由生氣。」
「我只是⋯⋯」我住了嘴,握緊雙拳。「我不⋯⋯」
我將眼淚眨回去。他媽的隱眼。
他手臂環繞我,繞成一道擁抱。
我的臉壓上他肩膀,他抱得太緊了,他手碰觸我背脊時很靠近燙傷處,使我疼痛。之前我心中仍然留有自己曾對他告白的尷尬雜亂心緒,現在那些事情與所有正發生著的事相比,是如此細瑣遙遠。
「我們會撐過去的。」
「不。」我說,拉開來:「不會的,這樣我們撐不下去。他們每次過來,我們就和他們打,我們會被累壞,因著總得提心吊膽,因此精疲力竭,然後若過去的戰鬥有任何線索,我們就不可能撐過這八輪測驗。」
「妳這樣說話,聽起來已經和剛才在淋浴間時,有所不同了呢。」
我搖搖頭。「不。因為我察覺到,傑克想要我們集中在他的人身上——一人接著一人出場——因為他知道情況會這樣進展,我們會就此撐不過八輪測驗。我們要改變動向。在輪到測試者之前就除掉他們。我們要主動進擊。」
「進擊?黛娜說直接攻擊是自取滅亡啊。」
「所以我們要間接攻擊。他們想玩黑的?我們就玩到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