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舊文,整裝待發的時候突然就到了,說不清為什麼,可能是宇宙中兩個黑洞相撞真的對我產生了不可名狀的影響。發現讀完居然從未寫過Zadie Smith新書的點滴,看到思考寫作,又正好要整裝待發,覺得情形再合適不過了,說說Zadie Smith的Intimations:Six Essays及她要表達的——什麼是寫作。
Zadie Smith寫小說,也寫雜文,她的雜文是我的最愛之一,本本入手。Intimations:Six Essays是一本寫於去年疫情初期的小冊子,只有81頁,但是卻寫到了寫作的意義、種族、病毒、社會階層等等議題。
開篇的《牡丹》即是對寫作的意義的深入思考。她從自己的經歷說起,說到曾經的侷限是自己的「性別」,會特別去用女性的視角反覆思索和觀察世界;然而,相對成熟之後的Zadie Smith將寫作這一極個人同時也具有集體性的活動與「Control」劃上了等號。她說:「Writing is control.」正如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很多人改變了生活習慣與方式,Zadie Smith繼續說道,我們一直「在嘗試適應、學習、關照,有時候,也抵抗,其他時候也會認輸、投降。然而,寫作的人走得更遠:他們將這幾乎無形無狀的巨大困惑一股腦倒入他們自己設計的模型中去。」因此,「Writing is all resistance.」
在Zadie Smith的筆下,寫作就是在偽善的大洋中暢遊,每一刻都是如此。因為我們知道寫作有時是一種自我的欺騙,然而正是這種欺騙、錯覺、或者妄想,暫時地、必要地為我們創建了那個寫作的模型,讓我們能夠將所有無法在生命中給予鋒芒的東西肆無忌憚地傾倒進去。是,那自然寫作是一種抵抗了,也是個人的自由,它為每一個人的生活賦予了字面的色彩。我喜歡Zadie Smith的直白,說透了那個我們一字一句構建出的文字的現實與生活中或許無力、或許過於圓潤的真實的差異。那麼,寫作是再造,用文字建起鋒芒,是嘗試control,是抵抗。
Zadie Smith的雜文總讓我想起蘇珊•桑塔格。她們的雜文有相似的地方,但桑塔格的風格永遠是桑塔格的風格,獨一無二。不過,令我高興的是,Zadie Smith在這本雜文小冊子裡也提到了桑塔格。桑塔格說,「一種風格其實意味著對某種事情的堅持(A style is a means of insisting on something.)」Zadie Smith將這句話傳達給她的學生,也寫出來分享給其他寫作者或讀者。一個人有某種風格,是她/他對something的堅持。寫作風格也罷,穿衣打扮的風格也好,風格的貫穿可以在方方面面,而正是這種風格,賦予人特別有魅力之處。當然,也有人看到別人的風格、別人如何拍照,會去模仿、抄襲,當作自己的風格,這也就是Zadie Smith之前說到的寫作給人那種自欺欺人的錯覺感,或許模仿和抄襲後真的可以認為是自己的風格。那這樣的寫作,少了抵抗,更多了些投降的意味,又未嘗不是一個「風格」?
Zadie Smith不諱言於寫作所產生的錯覺、構建的妄想。她引用了Kierkegaard(桑塔格也非常喜歡的哲學家)的話:「他並不害怕處於錯覺或者妄想之下,只要他能將這個妄想的系統運用錯覺並完全構建成就好。」寫作者於Zadie Smith而言就是這樣的構建者。她高呼,本來是鬱金香🌷,可我偏要牡丹!在我的故事裡,它們從一開始就一定會是牡丹,現在是、將來也會是牡丹。鬱金香與牡丹,都有價值。
相見牡丹時, 暫來還別離。——溫庭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