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我不喜歡在醫院裡出現的小孩。不是我不喜歡小孩,而是醫院裡的是例外。
很吵!無法無天,自顧自地大聲嘻笑玩耍,即使家屬勸說,下一刻仍是壓抑不住他們活潑好動的天性,口頭勸說什麼的根本是”不好意思,我們有在管小孩”,之後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四地離開。
自私!
這樣隨意的態度,何不一開始就不要帶小孩來醫院。這裡不是遊樂場,並不是所有人都必須忍受,在這裡需要的是更多的休息,不論是對病人或照護的人。
我坐在一樓玻璃帷幕前,看眼前追趕跑跳的小孩我不禁這麼想”小孩什麼的出現在醫院真是令人頭痛”
不過我也好久沒運動了。已經在醫院呆了將近三十天,脖子僵直、肩膀酸麻、腰部刺痛⋯⋯全身無一處得以活動自如,很是難受,是該運動了。
卻也該回病房巡視病人的狀況了。我抬起腳步往記憶中的樓梯處走去。
樓梯,位於醫院角落不起眼的地方,牆上還貼著”健康步道”四個大字,一旁的標語不外乎寫著減少搭乘電梯多多走路,健身養生等等的字句。
相較於人擠人的電梯這裡根本如同虛設。很是諷刺。
推開厚重的門後還有一道門,之後才得以見到樓梯。寂靜吞沒了這被隔開的空間。
樓梯間意外地明亮,一點都不像是被忽略的角落。階梯的寬度兩人並行仍有餘裕,乾淨毫不髒亂,只是在這近乎無人踏足之地顯得格外冷清。
嘻嘻嘻!
身後發出笑聲。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回頭看。
一個小孩卷縮在牆角。所以說小孩什麼的最令人頭痛了,居然將醫院當成自己的遊樂場玩起捉迷藏,真不怕在諾大的醫院走失造成家人的麻煩。
小孩被發現似地轉過頭來,眼神空洞嘴角微微揚起。瞬即,奔也似地往樓上跑。
一邊跑一邊笑,一邊笑一邊跑。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心想小孩就是這樣神神經經的。算了,趕緊回去病房比較要緊。
踏、踏、踏,清晰的腳步聲自腳底傳開,如漣漪遠播消散。
一步一步沉重地往上走,想著還要多久才能走出這棟醫院,彷彿永遠都走不出去。就像這樓梯一樣,抬頭往上看不到頂樓,卻也只能繼續走。
走得有點久了,小腿有些僵直發顫。我坐在樓梯間稍作休息喘氣,牆上的標誌顯示⋯四樓,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變得這麼糟,才走沒幾樓就要休息,回家後是該好好鍛鍊了。
看著那標字有些令我不解,通常醫院裡絕不可能有四樓的存在,這是不例外的鐵律。記憶中在醫院搭電梯時我也很確定沒有四樓。
納悶?也許是工人弄錯了,我只能這麼想。
那麼這裡又是幾樓呢?如果不意外的話跳過不存在的是四樓應該就是五樓了。應該是這樣。
休息夠了,也該繼續走了。
正當我要往上走時,我看到他正蹲在上頭的樓梯間看著我,是那小孩。
「喂!快去找你爸爸媽媽,不要亂跑。」我對他說。
「陪我玩。」他的聲音令人感受不到溫度。
「我沒空,你迷路的話去找護士他們會幫你。」
「陪我玩。」
「好啦!我帶你去服務台。」真麻煩,我在心裡這麼想著。
就在我往上走時,小孩又跑了。
一邊嘻笑一邊快樂地說:「來抓我啊!大哥哥。來抓我啊!我在這裡,嘻嘻嘻。」
稚嫩的聲音回蕩在封閉的空間裡格外突兀。
這一層樓的標誌是五樓。現在幾樓是對是錯都不重要了,離開這裡去服務台找人幫忙,看是否有著急的家長在找走失的小孩。
推不開?
雖然防火門是很厚重但不至於我使這麼大的力氣還推不開呀!
難道這層樓的樓梯門鎖著了?搞什麼!
我又往上走了一層樓。六樓,一樣是鎖住的。
不管了, 到七樓病房再請護士幫忙解決這惱人的小孩。
怎麼也沒想到一連三層樓的樓梯門都被上鎖,我坐在七樓的樓梯休息。
心煩,不禁讓我嘆了口氣雙手往後一撐,抬頭看著綿延不絕的樓層、樓梯、樓層⋯。往回走吧。第一個念頭發起,繼續往上走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樓梯門都鎖著,倒不如累一點走回一樓,那裡一定是開著的,畢竟我就是從那裡進來的。
目標已定,腳步不再慢下一股氣地衝往樓下。
而後聽到的是小巧的跑步聲及鈴鐺般的嘻笑聲。
要不是因為那小孩我怎麼會這麼煩躁,等等再跟他家人抱怨,一吐心中的不快。
我越跑越快聲音卻是緊跟在後,密閉的空間讓聲音迴盪,像是貼在耳邊發出般惱人。
快、還要更快,最後幾乎是用跳的下樓。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終於沒了往下延伸的樓梯,回到樓梯的起始點, 一樓。
顧不上休息地衝撞上防火門。
碰!沉悶的撞擊聲響。
門無動於衷,我的臂膀微微發麻。怎麼回事?我用力推了門,不開就是不開。
對現在狀況難以理解的我開始慌了,我被困住了?要想辦法聯絡別人,對!手機。
在這隱密且隔著兩道厚重的門的空間,沒有信號。只能使勁敲打門板大聲呼喊。
有沒有人啊!喂!外面有人聽到嗎?開門啊!
過了好一會,我又累又渴攤坐在地上完全摸不著頭緒,面前的樓梯只有向上的路,示意著唯一的道路。
再一次與他對望,小孩半個身子攀附在二樓樓梯上,那上揚的嘴角像是嘲笑一般,他伸手招呼喔:「這裡,這裡。」
「你知道哪裡可以出去?」我竟指望一個小孩。
「大哥哥,來這裡,這裡可以出去。」
沒辦法了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小孩就是精力好,我得扶著扶把一步一步往上爬,他卻像什麼事也沒有地在前頭催促。
呼呼呼,我喘著大氣爬到小孩最後引導的地方。
始終關著的門終於露出縫隙打破這無盡的封閉空間,光從另一頭透了進來,一股冷冽氛圍瀰漫開來。
運動後發熱的肌膚一接觸立即起雞皮疙瘩,身體顫了顫。心想空調也太冷了吧。
我看了下周圍及往上的樓梯,不見小孩的身影。
他進去了,不!應該說他出去了?
在我推開門前無意間瞟到牆上的指示牌⋯ 四樓。
我推開第一扇門。照理說這扇門後三步的距離還有一扇防火門,但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個小房間?難道每層樓都不一樣,還是這裡例外?
房間裡燈光明亮,白色是裡頭唯一的色調。居中擺放唯一的物體,一張床。上頭鋪蓋白皙無暇的被單,微微隆起恰如人的身形。小孩站在一旁微笑。
不知為何難以抗拒的吸引力讓我忘了疑惑忘了納悶忘了一切,什麼都不想,只想瞧瞧那裡躺著什麼。讓我掀開瞧一眼就好。一小角也行。
我躡手躡腳像個惡作劇的小孩深怕被別人發現地朝一旁的小孩做了噤聲的動作。小孩依舊面帶微笑。
我走到床邊捏起被單的一角,刷地掀開來。
哇!
我大叫一聲,彈坐起來,冷汗濕透了背部。
惡夢!剛做了一個惡夢,是什麼?記不起來。一旁的病人尋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只是做惡夢,窗外的太陽漸漸冒出頭來,早上了。
我將白色被單及枕頭收進置物櫃後,幫病人及自己做了盥洗便出去買早餐了。
提著早餐走回醫院時感到身體很不自在,脖子僵直、肩膀酸痛、腰部刺痛,全身無一處得以活動自如,可能是在醫院裡呆了將近三十天的緣故,或是因為睡不好做惡夢?誰知道呢。
總之很難受,不過也是該運動了。我記得醫院的什麼地方有樓梯,就先從走樓梯開始吧!
嘻嘻嘻⋯小孩的笑聲,從後頭跑過。
大清早的。所以說小孩什麼的不要出現在醫院,只會造成別人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