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此文(
《呂正理觀點:異哉!所謂四大公投教訓騙子政治》)從標題到結論,幾乎每一處都值得商榷。分析能力之未能逮,始訴諸比擬,比擬亦無可非議,視其切中與否。此文標題仿梁啟超之《
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原為在野黨聲討對外國出賣國家利益,換取他們支持變更民國國體的篡奪者。呂先生此文則是瞄準在野黨,捍衛含變更國號之志,在做法上已在去中國化的當權派,可謂把梁任公用頭倒立。
結論處則將今日台灣之在野黨利用公投抨擊執政黨比擬為北宋黨爭,且警告為亡國之因。此比擬之語病在涵示搞“一言堂”則“國”將存。呂先生自詡無黨無派,其用“芒果乾”堵塞不同政見者之嘴則與當權派同調。
問題出在宋朝根本不是“國”,今日連岳飛“民族英雄”的地位都沒了,因為女真人已被當作是中國人。因此。台灣之在野黨利用公投抨擊執政黨將導致亡“國”,是“亡”的哪一國?是大陸這片大地上的中國呢?是比它更早誕生但還未步下歷史的那個中國呢?還是仍未誕生的另一國呢?如未誕生,如何滅亡?
別的公投案姑存而不論,執政黨“與民爭議”—類“與民爭利”—之至無容置疑者,在一個全民已“用嘴投票”表達的民意上,硬用國家威權與巨額公帑扳回一個未達標的“優勢”,逞令人心口皆不服的一時之強。此與國家前途與全民福祉何關? 乃既得利益集團為自身延年益壽之造勢耳。
在此萊豬議題上,如果搜尋適當的比擬,該在“指鹿為馬”與“白馬非馬”一類的成語中找。然而,“反萊豬即反美豬”此句仍然是“指豬為豬”,雖然此豬不是彼豬,此豬亦可是彼豬。“白馬非馬”的比擬較切近,雖然古例將一個子集合獨立於母集合自成一全無重疊域的集合,今例以一個不同母集合底下的子集合—因為世上其他養豬國也有出口萊豬的—全等同“一個”母集合,其為詭辯術則一。
我與呂先生一般,對公投議題“自認研究不夠”,期待在公共議題的反覆辯論中獲少許啟蒙。不幸此地並非西歐,公投爭議不忒不類哈伯馬斯的“溝通理性”(communicative rationality),竟是背道而馳。有一類說詞是連未經思想訓練的三歲孩童都騙不倒的,打一個比方:“你的爸爸是人,因此:所有人都是你的爸爸!”故用這類說詞替代“溝通理性”者,志不在哄騙,而是對“忠實的信徒”發出的動員口令,尤其當這個邏輯急轉直下成多段論式: “反萊豬即反美豬,反美豬即反美,反美即…etc.”。
指鹿為馬的趙高本人難道會相信鹿是馬嗎?但下面的人都唯唯諾諾的話,則可試測信口雌黃者之威勢。在這裡,趙高這個比擬仍然不全面,因為唯諾者並非信服而是畏懼他。動員口令則不然,它不用溝通只需鼓動,更甭談“理性”,忠實的信徒只隨著它起舞。
在這裡,切中的文學母題就成了最好的分析。德國民間故事裡的花衣魔笛手(Pied Piper)憑吹奏他的魔法笛子,把一個村落的130名兒童拐騙至深山一處洞穴裡困死。只有3個孩子倖免:一名聾子聽不到迷魂曲、一名瘸子跟不上、一名盲童看不見大家往哪裡去。
“花衣魔笛手”母題的20世紀版是徐四金(Patrick Süskind)的 《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Das Parfum – Die Geschichte eines Mörders)。18世紀法國的一名香水製作師的學徒,對氣味具天賦異稟,他的特異功能漸墮落為邪惡。為了研發超凡的香水,他開始謀殺少女,擷取她們身上的體香,待至殺害第25名終於落入法網,但在市鎮廣場處決的該天,他在身上塗滿了由受害者體香提煉的香水,結果迷倒了全鎮的居民,他們奉他為天使,連最後受害少女的父親都想把他過繼為子,法官自然推翻原判,將他放了。徐四金是否想說:那些蠱惑民心者的資源皆擷取自民脂民膏?
呂文的神來之筆是稱綠營在野講一套、當權後講另一套為“勇於改變”。問題確在: 他們在野時反萊牛的洗腦是出奇地成功,以致當權後必須用餓獅博兔之力道去扼殺這股失控的民意。此逆轉為“出爾反爾”乎?“勇於改變”乎?實有賴話術。近期某演藝界巨星因離婚事件蒙“渣男”之毀譽。可以預期此惡名將止於復出之日,也不免是受損方一面之辭。事主是在現妻15歲時與她進入關係,如今已替他生了3個孩子,任務結束,“時空環境改變了”,事主欲與另一位妙齡重啟人生,謂其冒天下之大不韙“勇於改變”,誰曰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