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有空,去幫爸爸掛個泌尿科吧。」
爸爸這幾天排尿不順,原本就已經不舒服的日常生活,發生這樣的事情更是令人感到著急。其實這個狀況已經持續一陣子了,期間我和媽媽都勸他去讓醫生看看,都被拒絕。我知道爸爸是在害怕,他害怕做了檢查,會查出甚麼無法面對的結果。但今天這是爸爸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找醫生協助,雖然感到欣慰,但同時也知道他是因為忍無可忍了才會出此下策。
泌尿科醫生診斷後,讓爸爸裝了導尿管,掛了一個尿袋。任何的起居作息都要掛著它(其實也就只有上廁所、吃飯、躺著休息而已,稱不上有甚麼作息。)但因為擔心他走路不穩定,手要攙扶扶手或牆壁,還要拿尿袋,那也太危險了,所以我一直待在旁邊。除了陪伴和照護,我去買了一本鋼弦吉他演奏曲的譜,趁著陪伴的時間來養養繭,當作這個週日的、久違的演出,由記得我咖啡廳所主辦的「百花齊放音樂祭」暖身。
過了兩天,是爸爸移除尿管的日子。這兩天很辛苦吧,畢竟身體裡裝了一個管子,原本就無時無刻不舒服的爸爸,面容又更令人揪心了。想起前幾天因為要幫爸爸的身障手冊辦理換發,需要用到兩吋大頭照,但爸爸的狀況實在是不方便去到照相館拍攝,所以我利用了家裡的白牆,用手機拍了一張大頭照。皺紋好多,白髮變多了,媽媽時常以「爸爸的頭髮很黑」來提醒爸爸,你其實沒有和正常人不一樣。仔細看爸爸在手機裡的面容,才赫然發覺爸爸真的老了。或許是個性使然,我好像沒有仔細觀察過爸爸的臉,是長子對爸爸的敬畏,也是一種逃避。
前兩天裝導尿管的當下接受到的指令,要移除的時候,可以到急診室,由護理人員幫忙移除。但今天到了急診室,我們的請求卻被值班的護理師小姐拒絕了。「急診是很急的病患在來的,你們要拔尿管就去掛門診。」嗯,我當然知道急診室是為緊急的病患而生,撇開爸爸的狀況到底算不算緊急,為了這一趟路程不要白費(爸爸每次來醫院都要花很大的精神與力氣。)出發前還特別打了電話到醫院做詢問急診是否可以協助移除導尿管,得到的答案也是肯定的。我不想被當成一個難搞、不講理的病患家屬,所以帶著爸爸回家了。推著輪椅走在馬路旁,爸爸看起來還是很不舒服。到家的前一個巷口,剛好經過爸爸拿安眠藥的身心科診所,藥也剛好在今天吃完,正好可以順便拿藥,這樣的話這一趟外出就不算白費力氣。好險,不然我會很自責的。
今天下午因為沒有開設泌尿科的診,所以掛了腎臟科門診,因為很擔心又白跑一趟,所以打了電話確認,腎臟科門診究竟可不可以協助移除導尿管。打去醫院的客服人員,說急診就可以做協助,門診的話應該是要掛外科,而不是腎臟科。唉,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
靈機一動,查到了家裡附近有一間評價不錯的泌尿科診所。泌尿科診所沒有理由不幫病患移除導尿管了吧。叫了計程車,計程車是一台好大的休旅車,小心地扶爸爸上車,這麼高的車體爸爸不習慣,花了一點力氣才坐好。到了診所,護理師與醫生都相當親切「我幫你拔掉導尿管,但如果還是尿不出來,就要再來裝喔。」「醫院開的攝護腺藥要繼續吃,我另外開了讓你膀胱有力氣的藥。」終於爸爸可以不用掛尿袋在身上了,今天的任務結束,鬆了一大口氣。「大功告成!」這是爸爸這幾天最有元氣的一句話。
快要下雨了,趕緊叫計程車來載我們回家。回家途中爸爸身體的感受與和心情應該是都趨緩一些,「恁開計程車,嘛是足辛苦啊!」爸爸用很不道地的台語和司機大哥攀談。爸爸用自己的生活經驗,設定了計程車司機與辛苦之間的關聯,畢竟計程車也是勞力活,但哪個職業是不辛苦的呢?應該是期望能聽到「嘿呀,生活歹過,開車頭路真正很辛苦。」,這樣才能回覆他「愛加油喔!」的這種安慰。
「袂啦!不會辛苦啦!看自己怎麼想啊。」司機大哥卻這樣說。
「每天開車兜風,載客人去到各種地方,若是到了沒有去過的地方,還可以下來走走看看,而且還有錢賺,這樣怎麼會辛苦呢?」
「看自己怎麼想啦。」——機大哥又講了一次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