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打电话来说 妈妈也出去打工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还能做什么 她二十多岁时进过电子厂、橡胶厂 机器无法精确切割的边边角角 统统扫入她怀中,那双手 是曾经绣花、织毛衣和纳鞋底的手 一个叫“上班”的好听名字挤进她拥堵不堪的生活 遥遥覆盖了云南老家关于田地与庄稼的记忆 换来薄薄的一打纸,尽数交付 柴米油盐,房租、学费和医药费 任谁也无法带走,不像地里的花生 最多够换一张车票,摇摇晃晃开往西边 连客车司机都是来时的那一个 人生最繁盛的几年,就这样脱手 献给一座不能窥见全貌的城市 如今她还有什么可贩卖的 她已经老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在家乡与几座陌生城市之间被来回吞吐 这些无情的野狗,又想从她身体里掏出些什么 用来填补自己无底洞一样大的胃口 我可怜的母亲,我为自己的袖手旁观感到羞愧 但我无法将她拽出, 我也在另一片血矿上买卖着自己 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女人,许许多多的母亲 二十岁,三十岁,五十一岁,六十三岁 因为一个说不清的理想而耗尽青春 一生中换取最重的,只不过是一副棺材 Eunkyoung Son 围墙并不能关住这么多的鬼魂 丨 活着的人终于正视这场灾难 丨 君离故道已八千里 丨 我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失散多年 丨 翻身入海,寻找一句诗 丨 不为人所知,使它变得千沟万壑 丨 下雨天她逃走,七零八落 丨 我们寄生在体无完肤的人记忆中 丨 爱让我们心意相通 丨 如果不能躲避重复的命运 丨 一棵谈恋爱的樱花树 丨 世界才九点钟就开始叹气 丨 穿过春天的荒野 丨 她拥有世间最苦涩的名字 丨 我们一生被迫注视 丨 将自己压成一张薄薄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