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心碎的眼神背後,可能都有個漫長的故事。
很喜歡《曼哈頓戀習曲》(Begin Again)開頭的敘事手法,紐約曼哈頓的酒吧,Greta(綺拉奈特莉飾)被朋友叫上舞台,彈吉他演唱自己的歌曲〈A Step You Can't Take Back〉,Greta的衣著很樸素,表情卻很動人,就如她的歌曲一樣簡單而真摯。Dan(馬克盧法洛飾),這個闖入酒吧的中年大叔,就這樣被Greta的歌給吸引住了,臉上的疲憊似乎也被溫柔地撫平了。
酒吧是一個特殊的時空場域。深夜時分,一個讓你卸下白日裡所有防備,專注與內在翻攪的情緒對話的時刻;光線昏暗,令所有人的表情皆若隱若現,彷彿置身雲裡霧裡,反而更能夠安心地展露自己;再加上酒精與音樂的催情,更讓人有游離於現實之外的感覺。
每一首歌曲,每一個心碎的眼神背後,可能都有個漫長的故事。電影明面上的時間線就這樣停頓在Greta和Dan初相識的酒吧中,開始分述兩個人在來到酒吧前的遭遇。原來Dan曾經是一名才華洋溢的音樂製作人,如今卻與妻子分居、女兒疏遠,又被唱片公司解雇,人生來到了低谷。而Greta原本和交往五年的男朋友Dave(亞當列維飾)心意相投、感情深厚,不料Dave在成名後與助理移情別戀,Greta決定離開Dave來到了紐約。
曾經付出最多,視為人生重心的工作、婚姻、家庭和感情都離開了自己,Greta和Dan就像失了根,只能無依地漂泊在紐約夜晚的街頭。
兩副耳機,一份歌單,是最親密也最恰到好處的距離。
Dan被Greta的歌聲深深吸引住了,希望能夠簽下Greta,Greta從起初的猶豫、半信半疑,到卸下心防、欣然接受。然而唱片公司覺得Greta實在是太過缺乏包裝,像個素人,連錄音室都不願提供。Dan開始帶著Greta在紐約的街頭錄製專輯,並且從各地找來了大提琴手、鼓手、貝斯手,在紐約的人行道、地鐵、中央公園開始了一場瘋狂的音樂之旅,一邊被警察追趕著,一邊錄製音樂。
「這就是我為什麼如此熱愛音樂的原因。哪怕再平庸的場景,音樂都能賦予它深厚的意義。這許許多多的平庸,突然全都變成美麗的珍珠,全都是因為音樂。」
我認為電影最美的一段,是Greta和Dan在一次深夜的談心之後,各自用耳機連結Greta手機裡的歌單,徹夜漫步在紐約的街頭,聽歌、跳舞、談笑。
兩副耳機,一份歌單,是最親密也最恰到好處的距離,代表著兩個靈魂正親密接觸著,卻不求任何現實上的靠近。
獻給城市中迷惘的人們,一首溫柔的歌。
電影對人物關係的處理都頗為溫柔,結局沒有對劈腿前男友的絕地大反攻,也沒有人就此谷底翻身、名利雙收,更沒有浪漫的一夜情。Greta的前男友Dave雖然因為懷念舊情而重新找上Greta,後來又因為對音樂的理念不合,Greta選擇離開Dave,但兩人仍舊善解。Dan和前妻、女兒修復關係,生活慢慢回歸正軌,Greta最後將他們在紐約街頭錄製的專輯放到網路上,以一美元一張的價格在網路上熱賣。
《曼哈頓戀習曲》的英文片名是Begin Again,有著重新開始再出發的涵義,它就像獻給城市中迷惘的人們,一首溫柔的歌。每個人都有受傷的時刻,人生彷彿被迫按下了暫停鍵,憤怒、孤單、不安的情緒席捲而來,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點用處都沒有。
但最美的相遇也許也只有在低谷時才會出現,就如Greta和Dan之間疏淡而親密的關係,在最困頓的時候陪伴對方,喚醒彼此對音樂的熱愛,卻別無所求,甚至沒有再更靠近一步的想法,只有深深的祝福。感謝這些溫暖的陪伴,讓我們在挫折失意的時候,沒有就此變成一個尖銳而刻薄的人,反而因歲月的洗禮而更加溫柔。
也幸好我們還有音樂,許多情感難以用言語文字表達,說出來反而喪失原意,顯得過於赤裸或激烈,而音樂可以將那些說不出口的話傳遞出去,更朦朧,卻也更精確。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