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義忠,宜蘭人,攝影家。在該書序言中他提到:「《人與土地》是我的一個攝影主題,將我在1974到1986年間於台灣農村所捕捉的畫面分為「成長、勞動、信仰、歸宿」四個單元,共八十六幅照片,曾在國內外諸多美術館展出並被收藏。」
相片是在一瞬間透過被攝者及背景將作者的念想定格後拍攝下來,對拍攝者來說,他最大的挑戰是:「在感動的當下進行同步創作。」拍攝後就沒有了徬徨,也不再會有猶豫,照片也成了「不變的永恆」,從此有了自己的生命。觀賞者則透過自己的閱歷等,在被觸動之餘根據著照片進行自我解讀(觀賞者對照片無感,就沒有什麼解讀不解讀了。)透過照片,他讀的是自己的內心—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當然照片從何而來?因何而拍?拍前準備,拍後感動等都有賴於拍攝者的文字說明(我必須說阮義忠的文筆絕佳。)然而,文字說明可進一步加大加深觀賞者的解讀,但對觀賞者來說,都僅僅只是輔助,重要的仍是觀賞者的解讀。
書中的八十六幅照片,一幅幅的觀賞過去,文字說明使得觀賞者更加明瞭照片的由來和背景…當然,對我來說感受的深淺,觸動的大小是有不同的,挑選其中五幅,略述心得。(未得同意,不敢轉貼,網路上:《
阮義忠的台灣歷史影像紀錄》有部份該書照片可供參考。
該書第10頁,題為<迷你小學的升旗典禮>文字說明是北迴鐵路通車後,讓拍攝者發現了極少人會注意到偏避武塔,武塔站位在北迴往花蓮方向南澳站再過去一站,原來是沒人會注意的偏僻山地鄉的偏僻地方。拍攝者因北迴通車才有機會注意到這個地方。他去的那天正好是暑假過後的開學日,拍攝的時間是1980年,照片中的一個班級的七個小朋友排成一列,筆直的站著,面向著前方,除七個小朋友及其影子外,畫面沒有別的東西。
事實上拍攝前拍攝者是有些掙扎的,因為如用廣角鏡的話,雖能將較遠處的巍峨群峰攝入,但師生會顥得太過單薄,拍者不知如何構圖較佳……但當學童唱起國歌時,他被原住民的歌唱天賦驚呆了,因此使用望遠鏡頭在透視壓縮下,孩子的距離更加貼近……,看起來有些堅毅傲然的味道。
1984年開始,國內也開始重視起當時歐美正極力倡導的「教育機會均等」的課題,將重點放在城鄉平衡上面,亦即認為城鄉之所以在升澩上面有極大的不公平現象—能考上高中,大學(尤其是著名的高中和大學)的都是市區學童—,主要的原因就在對偏遠學校的投資不足;而市區班級的學童數太多,造成孩童無處運動和活動,也是另一亟需解決的課題。
我在1990年左右讀研究所時,特別挑選偏遠的山地國小做民族誌研究。是的,政府是投注了極為龐大的經費在偏遠學校上面,經費多到學校不知如何消化,一個小小的學校,添置了三台的列表機,每人一台電腦(當時的電腦及列表機都是昂貴且稀少的儀器),結果呢?購置不到一年全部故障不能使用,原因呢?山上潮濕,每天傍晚就開始起霧並下起地形雨;再加上,中央有補助設備的專款,但卻沒有給予保養與維修經費—那屬於地方政府的權責—,而地方政府一半左右的預算花在教育上面,根本沒有餘力兼顧什麼維修與保養了。所以呢……
給予學校的保健醫療設備費用八十萬,然後呢?在沒人具備護理知識,經費必須儘速報銷的情況下,僅憑廠商的推介就將八十萬專款一次花光。然後又因沒人知道如何使用那些儀器設備,因此都拆封都沒有,就堆在保健室裡。分校則是只有十四名學生,三個班級,卻購置了四個背滾式跳高墊,沒地方放置,只能一半走廊一半外面的任憑風吹雨打。
再加上國小的人事狀況是每學年開學時,除了校長和工友外,其他的人員全部換新,因為那些人員都調到平地去了。新來的人員公文不會寫,書不會教,連生活都有困難和問題,只能挨著,苦等學年結束可以調到平地,就此脫離苦海。
分校只有學生十四人,班級學生最少的是一人,一個老師一個學生,理論上,專責家教,一定可以教得很好,對吧?可是呢?坐在旁邊參觀的結果是:對老師和學生都是苦差,學生反應慢一點,老師馬上有話說;學生作業錯了一點,老師馬上糾正重寫;學生稍一失神,馬上就……好可怕。
不是說學生數應該減少嗎?減到一個如何?那是減到不能再減了,可是,好可怕喔。那一班的學生人數應該多少較合適呢?
後來查閱國外資料,投資偏遠再多都沒什麼用,班級人數也不是機會均不均等的原因,教育機會均不均等的最重要的因素是:家庭。問題是:家庭是任何人都不能介入或侵犯的最後堡壘。你看看你看看,忙活了老半天,花了偌大的力氣和經費,最後卻落得窮忙,添亂,瞎攪和。沒有自己的教育理論,僅能人云亦云的食人牙髓般的附庸風雅,結果當然就只能是煞費苦心,煞有介事的空忙了…
後來因為師資培育多元化以及少子化的關係,老師不是公費培育後分發的;而是取得教師資格後要再參加甄試的。老師多到有好幾個萬個找不到工作的流浪老師,每年拖著登機箱,到各縣市參加的甄試,希望取得正式教職。甄試上那兒,那大概就只能待在那兒了,除非有人願意和你對調。此舉對結婚,家庭和子女教育都形成了大問題。那又是另外一個待解決的課題了。
這個照片中,嗯,七個小朋友神采奕奕的面對著前方筆直的站著,唱的歌聲「靈動至極」,「連剛硬的歌詞都有了生命。」
所以呢……
然後呢……
註:
1. 阮義忠曾任職於《家庭月刊》擔任攝影編輯,該刊希望他透過照片來介紹台灣風景,並以觀光資訊為主,但他則希望透過人和土地的關係來認識台灣,因為:「人的生活方式就是最美的風景。」
2. 文中斜體字均引自該書。
參考書目:
阮義忠(2012):人與土地。台北:行人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