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難得看見加拿大雁家族帶著牠們的小孩到草地上覓食。
草地上來來回回出現了兩個雁鴨家族,雁鴨的父母會保護好她們的孩子,草地覓食時,雁鴨父母會注意每隻小鴨的動靜,包含牠們覓食的範圍,避免有任何一隻遺落,在遇到大狗經過時,即便知曉自己的體型不堪一擊,仍是把全身都伸展開來,把翅膀張到最開,伸長頭部,做出最凶猛的威嚇姿勢。
牠們群體上岸,於草地上覓食,左走右走,小雁鴨群跟著在後。
──但是,我們注意到了。
我們注意到有一隻小鴨在被大樹遮擋在後,牠還這麼年幼,未經過換羽的羽毛是灰黃交雜的蛋黃色。
牠不在群體裡,未跟著大部隊行走覓食,我們起初以為是雁鴨父母沒有看見牠遺落的孩子,試圖想要提醒牠有個孩子沒有顧慮到,卻發現成熟雁鴨根本知道那裡有隻未成熟小鴨,沒有接近,彷彿陌生人般的態度。牠就是個陌生的孩子。
應該不是牠的孩子。那隻雁鴨孤零零,牠不屬於特定群體。
牠周圍沒有其他雁鴨,沒有父母,無所憑依,周圍聚集了一群人想要幫助牠,又無能為力,能做的事情只有拍照,然後離開。
牠走丟了,牠不知道牠的家庭在哪,也可能是因為牠受傷了,不得不與父母分別,我看見牠在原地不停在剁著腳掘地,從大樹旁慢慢踱到水邊,行動緩慢。
我用相機向牠望去,我偶然與牠雙目交會,牠黑曜石般閃亮的眼神透過我的相機在注視著我,牠看見我了,那是個怎樣的眼神?那是求救的眼神嗎?還是有其他的意思想要向我表示?
我不自然地別過視線,我知道我無法幫牠,只能藉由如此舉動來減少自己的罪惡感,並說服自己,這是大自然的規律,就像是生命會誕生、會成長,最後消亡的定律般,我們都不過是這個大自然裡頭偶然揚起的一丁點灰塵。
我知道那隻雁鴨活下來的機率微乎其微,我只能為牠祈福,然後離開,就如同聚集牠身旁那一群無能為力的人一樣,僅能罪惡與內疚感留下,並毫無幫助。
許多聚集在小鴨旁邊想要幫忙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