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網暴了。
帶頭網暴我的不是別人,是我的親媽。
當年她瞞着我捐掉家裏所有的財產,包括房子。
讓我貸款讀書,做兼職賺生活費。
現在她老了,又想讓我給她養老。
想得美!
1
晚上在某音刷到一條年邁母親千里尋女的視頻。
視頻裏的女人是我那好幾年沒見過的親媽。
她在鏡頭前哭得雙眼紅腫。
稱幾年前,女兒因爲一點小事情,和她發生衝突後,就失去了聯繫。
如今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想找回女兒,當面跟女兒道歉。
但女兒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拒絕再見她。
評論區幾乎都是一邊倒地在幫她說話。
某音的大數據確實很牛。
我刷到的是我媽自己的某音號。
在她的主頁裏,還有好幾條內容相似的視頻。
每一條都在訴說着自己的愧疚,同時又暗戳戳地內涵我這個當女兒的狠心絕情。
當然評論區的喫瓜網友們也並非全站她。
偶爾也會有質疑的。
但這種質疑的聲音,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支持她的人給罵得自己刪評論。
「阿姨都已經這麼可憐了,還要被你這種人懷疑?」
「就非得要有完美受害者是吧?」
2
我又點開微博,切到了小號。
和我預想的一樣。
我的微博小號艾特和評論,全都顯示99+。
未關注人消息裏,更是塞滿了陌生網友對我最惡毒的『問候』。
是的,我被網暴了。
帶頭網暴我的不是別人,是我的親媽。
有人根據我媽在視頻裏提到的學校和名字,順着我們學校的官博扒出了我的小號。
「臥槽她居然真的有臉來找你?」
跟我同住的閨蜜徐漫也刷到了我媽的視頻,氣急敗壞地拿着手機來了我的房間。
我給她展示了一下我微博裏的99+,「她不僅有臉來,而且還成功了。」
我公開的微博底下罵聲一片,轉發和私信裏也都充斥着討伐我的內容。
我媽只用了幾條視頻,就讓我這個幾年沒見的女兒,被人網暴。
我很慶幸自己遺傳了她的狠心和冷血。
否則此時面對這些辱罵,我可能會焦慮得睡不着覺。
甚至抑鬱。
閨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道:「幸虧你早有準備……」
我露出一抹笑。
是的,我早有準備。
那些自詡正義的網友扒出來的痕跡,其實都是我故意留下的。
我公開的微博內容,全部都是我在爲今天做的準備。
畢竟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3
我跟我媽的決裂發生在大一開學前夕。
我爸之前經營了一家餐飲店,生意一直都不錯。
但高三那年,我爸因病去世後,我媽就把餐飲店轉讓給了其他人。
考慮到我爸剛去世,我其實也能理解我媽的做法。
而且家裏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錢,房子又是全款。
所以即便沒有餐飲店的收入,我跟我媽這輩子也是不愁喫穿了的。
但我沒想到,在我大一開學前,我媽卻突然發瘋。
「家裏的房子我已經賣掉了。」我媽突然告訴我。
「什麼?」我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現在的房價飛漲,房源也很緊張。
賣了想再買新的,恐怕就難了。
我媽彷彿沒聽到我的話一樣,繼續說道:「家裏的存款,包括賣房的房款,我都已經捐出去了。」
「唐寧,以後你的學費,自己去申請助學貸款吧。」
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至於生活費,利用寒暑假和週末的事情去做做兼職,相信你可以自己掙得到的。」
我被我媽這一連串的消息給整懵了。
「媽,您別開玩笑了,這種玩笑不好笑。」我艱難地道。
據我所知,加上轉讓那個餐飲店的錢,家裏的存款少說也有五百萬。
更別提還有房子……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媽說得很認真。
「我知道您最近喜歡看那種荒野求生的視頻,您如果想去體驗體驗,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但您用這種方法來……」
沒等我說完,我媽就不耐煩地道:「唐寧,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家裏的財產我全都捐出去了,我沒有在哄你。」
「你有這個時間,倒不如快點去諮詢下申請助學貸款需要的資料和流程,別到時候開學了,沒錢交學費,又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
聽到這裏,我深感絕望。
4
自從我爸死後,我媽就沒有再跟我開過玩笑。
只是這麼大的事情,她事先一點風聲都沒透露過。
所以即便她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的心裏其實也還是抱有一絲絲的期望的。
畢竟加上賣房子的錢,她手裏至少有一千萬以上。
這麼大筆錢,就算是聖母轉世,也未必捨得一下子全捐出去吧。
但在看到我媽的銀行卡餘額顯示爲零之後,我徹底絕望了。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招呼都不跟我打一聲,就全部捐出去了呢?」我被她氣得要死。
我媽卻冷冷地道:「唐寧,這是我跟你爸一塊兒奮鬥來的錢,跟你沒關係,我想怎麼處理,都是我的自由。」
「別說我是捐了,就算我拿去燒了,你也管不着。」
聽到這話,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以爲我爸死後,我跟我媽相依爲命,感情是不一樣的。
沒想到在她心裏,竟然是這麼想的。
「你現在已經滿十八了,按照法律規定,我也不用再給你撫養費了。」我媽說得十分絕情。
我回想起她近半年對野外求生視頻的癡迷程度,忍不住問道:「所以你早就在等這一天了是不是?」
「對啊。」我媽承認得特別爽快。
她指了指客廳角落裏堆着的幾個紙箱,「我連裝備都買好了。」
「這房子我跟買家談好了,等你回學校的時候再來收,所以你還可以再住一陣。」
5
我有種天要塌了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我爸去世的時候。
我的家境還算小康。
所以從小我就沒喫過什麼苦。
現在卻突然被告知,上大學得靠貸款,生活費得靠自己去做兼職來掙……
我媽竟然狠心到連一塊錢都沒給我留。
「您想做慈善,我不攔你,可我是您的女兒,您竟然連最基本的學費和生活費都不給我留?」
我實在難以理解,她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唐寧,你已經十八歲了,該學會獨立了。」我媽看我的眼神特別嫌棄。
「現在還有多少人連初中都上不起呢?我供你到高中畢業,你就該感恩了。」
「所以您現在是要丟下自己的親生女兒不管,去救濟那些跟您非親非故的人是嗎?」我紅着眼問她。
但我媽避而不答,「反正錢已經捐出去了,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像是怕我不信,她還給我看了她跟中介的聊天記錄。
原來早在我高考前,她就已經在計劃着,要等我年滿十八歲之後,賣掉家裏的房子。
6
爲了能順利讀上大學,我只能暫時放下這件事情,先將助學貸款的事情處理好。
我之前沒有了解過這個,都不知道有些什麼樣的流程,只能自己先在網上查,又找了老師諮詢。
而我媽卻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幫我。
在我忙裏忙外準備申請材料的時候,我媽竟然帶着她的行李走了。
就如同她把家裏的錢捐出去一樣,都沒和我說一聲。
如果不是我發現她留在家裏的東西都不見了,給她打電話,她可能都沒打算跟我說。
電話裏,我媽說:「唐寧,開學的時候,你自己去學校吧,我就不送你了。」
或許是絕情的話聽太多了,如今聽到她這樣說,我竟然已經無動於衷了。
見我沒說話,我媽又說:「你也別怪我這當媽的狠心,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得學會自己生存,別什麼事情都指望我。」
「我有指望過您嗎?」我心灰意冷地問。
我爸死的時候,她天天哭,什麼都不管。
就連我爸的後事,都是我在親戚們的幫助下給辦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我媽冷漠地道:「你要是覺得不爽,可以跟我斷絕關係,反正我以後也不用你來給我養老。」
說完,她竟毫不留情地掛掉了電話。
7
接到媒體的電話時,我正和徐漫在喫早餐。
這些媒體也確實厲害。
光憑着網上的蛛絲馬跡,就找到了我的聯繫方式。
我給了對方一個小時的採訪時間。
接受採訪的條件是他們不能刪減我說的話,也不能用剪輯的方式調換順序。
同時還得給我的臉打碼。
爲了拿到我的獨家採訪,記者同意了。
不過爲了以防萬一,徐漫還架着設備在一旁拍攝。
記者問我:「您跟您的母親聯繫過了嗎?」
我搖了搖頭,故意擠出幾滴眼淚,「有些事情,網友們不瞭解,其實早在我上大學之前,我就已經被她傷透了心。」
說完,我又向她展示了我收到的那些辱罵的私信和評論。
「陌生的網友不瞭解情況,用這些不堪入目的語言來辱罵我,我都能理解。」
「但她不一樣,她跟我都清楚當年發生了些什麼。」
「可即便我現在被人這樣網暴,她都沒有站出來幫我澄清過……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怎麼可能會去和她聯繫呢?」
記者愣了一下,然後問:「這麼說來,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
我點了點頭,苦笑道:「在我大一開學前,她突然通知我,她把家裏的房子賣了,連同存款一起,全都捐了出去。」
「讓我自己去貸款上學,做兼職賺生活費。」
「包括她走的時候,都沒有提前告訴我。」我拿起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緩了緩,才繼續說:「後來我辦完貸款手續回來,才發現她已經走了,給她打電話,她卻說要跟我斷絕關係,反正她以後也不用我來幫她養老。」
記者一臉驚訝,似乎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種事。
我勉強笑了笑,說:「不瞞您說,當時我們家那套房子,價值好幾百萬,加上存款一起,應該有一千多萬。」
「這麼多錢,全捐了?」記者瞪大眼睛。
「連一塊錢都沒給我留。」我垂眸,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剛上大學的時候。
8
「剛上大學的時候,因爲沒錢,我早餐都捨不得喫,怕喫了上頓就沒下頓。」
這話並非在故意賣慘。
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過過這樣的苦日子。
「最艱難的時候,就只打碗米飯,用食堂免費的湯來泡着喫,晚上餓了,就多喝水。」
我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
一直站在一旁拍攝的徐漫也跟着抬手擦了擦眼淚。
因爲我的這些苦難,她都親眼見證了。
「爲了省點洗髮水,我還把頭髮剪到了最短。」我說着,又翻到大一時候的照片,拿給記者看。
記者看到照片之後,眼眶也跟着有點泛紅。
她又問:「那在您大學期間,您母親有聯繫過您嗎?」
「沒有」。我搖了搖頭,「雖然她知道我在哪個學校,可她從來沒有來找過我。」
我抬眼向上看,但眼淚依舊流個不停。
「大二那年,我得了急性闌尾炎,要做手術,可我沒錢。」
我笑着看了看一旁的徐漫,「最後是我的室友徐漫幫我付的手術費。」
「在我被推上手術檯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個相處了才一年的室友在我困難的時候都願意出手相助,反倒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停頓了一下,「對我竟然這麼狠心。」
「那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您原諒她了嗎?」記者問。
我脣角緩緩勾起,「如果當初她真的把那筆錢捐出去做慈善了,我其實也並不是不能原諒,畢竟國內確實有很多人還連學都上不起。」
「如果?」記者聽懂了我話裏的重點。
我笑了笑,緩緩道:「但據我瞭解,當初那筆錢,她其實並沒有捐出去……」
9
我正要往下說,卻看到一旁的徐漫皺了皺眉,「不好意思,我先打斷一下。」
她拿着手機朝我走來,低聲道:「寧寧,你被罵上熱搜了。」
聞言,坐我對面的記者也當即拿起手機,估計是去看微博熱搜了。
我從徐漫手裏接過手機,頁面正停留在罵我的那條熱搜裏。
詞條廣場實時,全是不知情的網友在指責我狠心的。
當然其中也偶爾夾雜了幾條質疑我媽的內容。
我看點開熱門的幾條微博看了看,原來是我媽又發了一條賣慘的視頻。
這條視頻被一個大V給搬到了微博,然後就上了熱搜。
這位大V從始至終都不瞭解實情,單憑我媽的一條賣慘視頻,就認定我狠心拋棄生我養我的母親。
在她的藝術加工下,我彷彿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評論區有人提議要人肉我。
這條評論被點了上萬個贊。
徐漫也看到了這條微博。
她氣憤道:「這人根本就是在造謠,我現在就找律師去取證,咱走法律程序,看她以後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嗯。」我把手機還給徐漫,溫聲道:「那就交給你啦。」
記者的視線在我跟徐漫之間來回轉了轉,「這位是……」
我輕笑道:「她是我大學時候的室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的救贖。
10
採訪結束後,我跟記者加了微信。
在臨走前,我同記者說:「採訪就放面前的部分可以嗎?關於我媽沒把錢捐掉的那一段……」
我故意露出爲難的表情,「她畢竟是我媽……」
記者點點頭,「好的,唐小姐,您放心,這一段我會單獨剪出來的。」
我鬆了口氣。
在記者離開後,我跟徐漫就直接回家。
我倆現在住的公寓是徐漫全款買的。
大三那年,我跟徐漫就開始嘗試直播帶貨。
剛起步那會兒,幾乎都是單機,確實很艱難。
但我們運氣好,踩對了風口。
在畢業的時候,徐漫已經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博主。
而我爲了避免被我媽刷到,一直都是做的幕後工作。
以我現在的收入,我其實也能買得起房子了。
但我很清楚,我媽早晚有一天會來找麻煩。
所以我一直都和徐漫住一起,沒有買房子。
「你媽開直播了……」徐漫舉着手機來廚房找我。
我關掉水龍頭,就聽我媽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阿姨現在年紀大了,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就想在臨走前,再見見我的女兒。」
「我不是很會玩電子產品,也沒辦法聯繫上她,就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找她了。」
「你們不要罵寧寧,都怪我……如果我當時對她的態度再好一點,她也不會一氣之下就換掉了所有的聯繫方式。」
「……」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再加上直播間關掉了美顏濾鏡,人看起來也憔悴得很。
不知情的人,光是聽她這些掏心窩子的話,都免不了要對她產生同情。
「看來她這是打算要利用輿論,來逼你主動站出來啊。」徐漫譏諷道。
我擦了擦手上的水,「輿論這種東西,很容易反噬的,就看她受不受得了了。」
11
我媽撒謊了。
我的微信從來沒換過,當初是她主動刪了我。
在她玩失蹤後,我其實聯繫過她一次。
在我得了急性闌尾炎的時候。
或許是疼得太厲害了,心裏頭那些壓抑已久的委屈徹底爆發。
我當時哭着給她打電話,祈求她能來看我一眼。
可她卻說:「我去了你就不痛了嗎?都快二十的人了,能不能別那麼矯情?」
在我痛得想死的時候,是徐漫跟其他室友一起送我去醫院掛的急診。
而和我有着血緣關係的母親卻讓我別那麼矯情……
在她揹着我賣掉我爸留下的房子的時候,我的心都沒那麼涼過。
也正是在這之後,我對她徹底死了心。
感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相互的。
既然得不到,那就索性斬斷好了。
12
我拿出手機,挨個回覆了來問我是不是那位尋親阿姨的女兒的微信。
然後我切到了自己的微博小號,將可見範圍從半年改成了全部。
這個微博是在我媽通知我,讀大學自己去貸款的時候註冊的。
起初只是想有一個發泄的途徑。
到後來,卻成了利用的工具。
以我對我媽的瞭解,她早晚有一天會回來道德綁架我。
所以在對我媽死心後,我發的每一條微博,都是在爲今天做準備。
【原來得急性闌尾炎會這麼痛,給媽媽打電話,可她卻問我能不能別那麼矯情。】
【今天去食堂晚了,免費的湯沒有了,只能喫白米飯。】
【下雪了,想買件羽絨服……算了,去圖書館蹭空調吧。】
【原來捱餓真的會變瘦,可我想長點肉。】
【每天睜眼就開始爲錢發愁,已經焦慮到需要喫艾司唑侖片才能入睡了。】
【我好累……】
……
在將微博可見範圍修改好之後,我又發了一條新的微博。
【真的愛我,會捨得道德綁架我嗎?
你比誰都清楚我的無辜,卻還是故意說那些誤導人的話。
看着我被人網暴,你是不是很得意?
對你,我問心無愧。
我不恨你了,但也不想見你。】
發完,我沒有再看一眼,就直接將手機丟到一旁。
「我去做飯,咱們晚上喫頓好的。」
一看到微博,我就回想起了當初節衣縮食的日子。
雖然後來日子就好過了,可那段記憶實在太深刻了。
以至於到了今天,我都難以釋懷。
徐漫笑道:「我拿大號去給你轉發!」
「過幾分鐘唄,不然感覺像是特意在蹲着的一樣。」我說。
徐漫的大號已經有四百多萬粉了。
我這剛發微博,她馬上就跟着轉發,怎麼看都很刻意。
「好嘞。」徐漫推着我走進廚房,「你給我打下手,今天讓我來露一手。」
13
在徐漫拿大號轉發了我的微博後,也漸漸有人開始站在了我這一邊。
我的微博被人扒了個底朝天。
不過評論區同情我的越來越多。
私信也是。
之前全是罵我的,現在依然有。
但在這中間,夾雜着不少支持我的。
我拿備用機註冊了個某音小號,專門關注了我媽。
我看到評論區裏有人問她我微博的事情。
但她並沒有回應,並且很快下播。
網友們不知道的是,我媽其實也是會玩微博的。
我知道她肯定會去看我的微博。
我跟徐漫說:「如果她看到我發的那些微博後,能有一點點愧疚,停止帶節奏,主動澄清,我都不會再繼續下去。」
但如果她依舊不知悔改……
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14
在等我媽的態度的時候,我接到了記者發來的微信。
【採訪視頻我已經加班剪輯好了,現在發您確認一下,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就發佈了。】
和微信一起發來的,是今天在咖啡廳的採訪視頻。
她按照我的要求,給我的臉打了碼,甚至還將我的聲音也做了變聲處理。
我說我媽沒捐錢的那一段也單獨剪了出來。
但她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塊兒發給了我。
我看完之後,給她回覆:【視頻沒問題,但我想再等一等。】
【我媽知道我的微博了,我想看看她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心疼我……】
【如果有,那這個採訪,咱們就不發了,我會另外補償你一條別的新聞。】
【如果她還在繼續帶節奏呢?】記者問我。
我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然後回覆道:【那就發吧。】
對於我媽的態度,我其實也拿不準。
畢竟好幾年沒接觸過了,人都是會變的。
但我還是把她想得太善良了。
一夜過後,我刷到了她接受媒體採訪的直播。
在採訪中,她倒打一耙,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我頭上。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我沒想到,寧寧她會故意在外面編造謊言。」
「當初她爸爸去世後,她就養成了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
「爲了鍛鍊她,我狠心捐掉了所有的家產,沒想到她會因此恨上了我。」
「她的微博我看過了,但她有手有腳的,只要勤奮一點,不可能會過得那麼辛苦。」
「她就是怕我讓她給我養老,所以故意在賣慘。」
「不後悔把財產都捐掉,因爲那筆錢可以幫助很多真正需要的人。」
「想見她是真的,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如果她實在不肯見我,那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託人把我跟她爸埋一起了。」
徐漫在一旁看得火冒三丈,「臥槽,她竟然還倒打一耙?」
或許是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看到這個採訪,我竟然已經能平靜面對了。
我給記者發了條微信,通知她可以把採訪視頻發出去了。
「你信不信,待會兒節目組的人就會聯繫我了?」我和徐漫打賭。
徐漫愣了一下,說:「不會吧……」
我笑了笑,沒說話。
她家庭和睦,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估計沒見識過這種節目組的奇葩。
別說現場連線了,如果可以,他們絕對會想把我請到現場去,利用輿論來逼我跟我媽認親。
事實也證明了我並沒有猜錯。
我真的接到了節目組的電話。
15
對方開門見山地說了自己是某某節目組的,但是卻沒有告訴我他們現在在直播。
在說明來意後,我媽就在電話那頭假惺惺地流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寧寧,我是媽媽,你知道我在找你嗎?」
我看到徐漫的手機裏,我媽裝出了一副緊張又小心翼翼的樣子。
她一臉期待地看着手機,把一個母親的形象演繹得恰到好處。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知道。」
不等她開口,我就繼續說道:「當初你讓我去貸款讀書,做兼職賺生活費的時候,有想過你是我媽嗎?」
「我生病了,沒錢治病的時候,你又是怎麼說的?問我能不能別那麼矯情?」
「你說得好聽,把錢捐給了慈善機構,可事實是怎麼樣,你以爲我真的不知道嗎?」
聽到這裏,我媽連忙打斷了我:「寧寧,我知道你還怨恨媽媽,可媽媽也是爲你好啊。」
我被她的無恥給驚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問:「好啊,既然你說你把錢捐出去了,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捐給哪家慈善機構的?」
「這纔過去幾年,那麼大金額的捐贈,肯定還有記錄在。」
「如果真的有你捐贈的記錄,那我就見你,怎麼樣?」
我看到視頻裏的我媽顯得有些慌張。
她連忙道:「寧寧,說到底,你就是在埋怨我當年把錢捐出去了對不對?媽跟你道歉好嗎?」
我冷笑了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話我已經說出去了,相信喜歡喫瓜的網友很快就能順藤摸瓜,把當年的事情給扒出來。
採訪直播也就此中斷。
但採訪我的記者也適時將採訪視頻發了出去。
16
「有這種媽,你真的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徐漫在一旁替我鳴不平。
我無力地靠在沙發上,輕聲道:「好在我熬過來了。」
任憑她耍什麼招數,都傷害不到我了。
因爲我已經不在乎了。
徐漫正看着手機,突然抬頭看向我,說:「我媽剛給我發消息,說想讓我帶你回去玩幾天。」
我瞬間明白了徐媽媽的好意。
她跟徐爸爸估計是看到網上的這些視頻了,想讓我暫時遠離輿論的漩渦。
「那就答應她唄,就當是放假了。」我笑着說道。
徐漫家不是本地的。
因爲創業的緣故,畢業之後,我跟她都留在了這裏。
「好嘞,我這就買票!」徐漫二話不說,直接點開APP開始訂機票。
而與此同時,網上的輿論也開始反轉。
在那個記者把採訪視頻發出去後不久,國內好幾家慈善基金會都發聲明稱從沒收到過來自某女士的捐贈。
網友們也扒出了我媽的某音小號。
那個視頻,是她用來記錄生活的。
在她玩失蹤後,她的每一條視頻都很瀟灑。
喫西餐、泡溫泉、和一個陌生男人一起開着房車全國旅遊。
徐漫一邊刷着視頻,一邊道:「咱別看了,鬧心!收拾行李去吧!」
我一邊往行李箱裏裝着衣服,一邊無情吐槽:「到底是誰在看啊?」
她丟下手機,把護膚品往化妝包裏裝,「這回是真的不看了,辣眼睛。」
17
但我們不看,卻攔不住一心想喫瓜的網友。
漸漸地開始有人出來爆料。
有個自稱是我媽鄰居的人出來說我媽後面又跟人組建了家庭。
那個男的比她小了十幾歲。
現在回來,是因爲那個男的把她的錢全揮霍光了。
還說我媽剛搬過去的時候,特別注重保養,時常去美容院做SPA。
還有自稱是我媽新歡的同事的人出來爆料。
說他的同事喝醉後跟他們吹過牛,稱自己釣到了個真富婆,從她手裏騙了上千萬。
前陣子發現榨不出油水之後,就找個理由把人甩了,玩起了失蹤。
這些消息,都是記者截圖發給我的。
她說:【唐小姐,其實採訪的時候,我還懷疑過您說的那些話的真實性,實在很抱歉。】
我回了個沒關係,就收起了手機,準備登機了。
我媽沒捐錢的事情,是在我條件好一些之後發現的。
頭一年,幾乎一整年都在爲生存四處奔波。
因爲沒地方去,也租不到短租的房子。
所以過年的時候,我都在送外賣。
爲的,就是掙點住旅館和喫飯的錢。
同時也是想攢點生活費。
否則開學之後,如果一直處於這種高強度的掙錢模式,我可能會因小失大。
畢竟我這麼努力,就是來學習的,而不是交着學費來打工的。
後來條件好了一些之後,我花錢找了個私家偵探去幫我找我媽。
結果卻意外發現,她竟然一直都在本市。
當初玩失蹤,不是真的要去體驗荒野求生,而是她在外面有人了。
荒野求生只是一個藉口。
捐錢也是。
我不知道她是怕我跟她爭家產,還是怕我不同意她找男朋友。
所以她才騙我說她把去錢捐出去了。
但實際上,她拿着這筆錢去跟別人去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了。
而我這個女兒成了她組建新家庭的絆腳石。
所以我被踢開了。
18
我手裏其實還有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照片。
但輿論已經徹底倒向我這一邊,她也畢竟曾經生了我,所以我不想趕盡殺絕。
當然,我也不可能給她養老。
下飛機之後,我接到了我媽打來的電話。
或許是身邊沒了攝像頭,她便一改之前的楚楚可憐。
「唐寧,我是你媽,按照法律,你有義務贍養我。」她在電話裏叫囂道。
「你以爲你躲着我就能不承擔贍養我的義務了嗎?我告訴你,不可能,大不了咱們法院見。」
我一邊等着行李,一邊道:「要我養你也不是不行,當初家裏那套房子是我爸留下來的,有我一半,包括存款也是。」
「你把家裏那一半的存款和房款還給我,我就給你養老,否則免談。」
「好啊,原來你早就在惦記着我這幾個養老錢了是不是?」我媽的語氣頓時變得更加惡劣。
「唐寧,我告訴你,那是我跟你爸的共同財產,跟你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我媽的聲音聽着格外刺耳,「那筆錢要怎麼處理,你無權干涉。」
「但我是你媽,你贍養我,卻是天經地義。」
我將行李從轉盤上拎下來。
「是嗎?那你去起訴我唄,除非拿到法院的判決,否則我是不會給你半毛錢的。」
說完,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19
我跟徐漫從出口走出來,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人羣裏的徐媽媽。
在我跟徐漫的關係好起來之後,每年過年,我都是在她家過的。
所以我跟她爸媽都比較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