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光陰飛逝。
在沒來的及記全校歌的情況下,我匆匆踏出學校大門。
八月九日。大學指考放榜,小芷與我同校同系。
向家中二老報消息的時候,他倆坐在餐廳,一派悠閒自得。我將早報遞給了老爸,說:「榜單出來了。」老爸問明白校系,點了點頭。我想他接下來該會勉勵幾句,卻沒料到老爸就此一言不發,輕敲著打火機,神情若有所思。
餐桌另一頭,老媽擱下了茶杯,抿抿嘴,突然問:「小芷跟你同校?」
我有些迷惑,說:「自然如此。」
老媽點了點頭,學起老爸,又是一言不發,若有所思。
幾分鐘過去,我心裡有些寒,想,你們二老沉默個屁,這報學校呢,又不是報喪。雖說大學錄取率逐年上升,放榜的刺激感與爽度逐年下降,可關我個屁事,又不是我的錯,犯的著嗎?
這樣的冷場讓我無以為繼,總想著該再說點什麼。擠了擠腦袋,我不冷不熱地開口,說:「學校不算太遠,四十幾分鐘車程,可以通勤。」
這話毫無重點,就跟A罩杯的女孩戴Nu Bra升等一樣,全靠硬擠。我本以為二老聽見了不起嗯個一聲,我再扯上幾句就能結束,卻未料他們聞言大驚,齊齊向我望來,說:「蛤?」
我想,人實在是充滿矛盾的生物。剛剛才覺得他們太過冷淡,眼下卻又納悶他們吃驚個屁。話說這是通勤呢,又不是通姦。這麼緊張犯的著嗎?
老爸的臉色很快地恢復正常。他抬頭望望天花板,先是有些迷惑,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對老媽說:「孩子大了。這麼快就要離開家,得快些幫他找住的地方。」
我聽著納悶,插口說:「剛才不說了可以通勤?找住的地方幹嘛?」
二老沒搭理我。老媽深深揪了老爸一眼,說:「我和小芷她媽商量看看。橫豎小芷也得住宿,索性房子就一起找了,讓孩子當個鄰居。」
我吃了一驚,說:「剛才不說了可以通勤?找住的地方幹嘛?找小芷她媽幹嘛?當個鄰居幹嘛?」
二老又沒搭理我。老爸點了根萬寶路,想了想,緩緩說:「找房子自然是一起找。但我想,橫豎二個孩子打小就熟,索性就住一起了。」
我大驚失色,說:「剛才不說了可以通勤?找住的地方幹嘛?找小芷她媽幹嘛?當個鄰居幹嘛?怎麼又住一起了?你們到底還聽不聽得懂人話?喂,喂。喂!我說有沒有人能理我一下?」
「…………」
老爸、老媽的動作很快,快到別說校歌了,這次我連校名都記不全。隔天天還沒亮,老爸就開著七人座休旅車載著我、我娘、蕾姊、小芷和小芷她娘滿街找房子去了。
我原以為自個全家都是慢郎中,現在才明白慢郎中只有我。能更深刻地了解家人我本該開心,但我卻很是憤怒他們是無視我才變得這麼快。
去小芷家接小芷她們的時候,小芷睡眼惺忪地望著我,說:「不是可以通勤嗎?為什麼要找房子?」
我臉色一白,揉揉小芷的腦袋,說:「乖,別問。說了妳會怕。」
我的發言頗有先見之明。在看房子的過程中,事態變得越來越可怕。我本想說不過是租個房子,四年時間湊合著住,卻沒料到他們比我還湊合,盡是找一房一廳的房子。
當看到第四間仍是一房一廳的格局,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說:「別再鬧了,我和小芷畢竟男女有別,盡挑一房一廳的怎麼住?」話說出口,我本以為又是沒人搭理,卻沒料到蕾姊雪中送炭站到了我這邊。
蕾姊深深看我一眼,開口對長輩們說:「其實一房一廳是不太好,確實該換換。」
我滿懷感激地望著一塊長大的蕾姊,卻看到蕾姊笑嘻嘻地勾住了我媽的手,說:「阿姨,我跟你說,你們家那小子實在太沒出息。一房一廳雖說是一房,其實也是二間,還有客廳不是?還是有逃的地方,不如看看十坪以下…」
「………」
我突然覺得很是疲憊,抹了抹臉,一聲不響地坐到了沙發上頭。
沙發上,小芷始終靜靜地坐在那兒,帶著淡淡的笑容。瞧見我坐到了旁邊後,她悄悄扮了個鬼臉,像是嘲笑我的狼狽。
我說:「妳沒意見嗎?由得他們亂來?」
小芷搖搖頭,說:「沒什麼意見阿,我覺得挺好。」
「能和你一起住,我覺得很有趣呢。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很開心,很幸福,這便是我的想法。至於媽媽和姊姊想些什麼,我並不在意。」
小芷很坦白,也毫不害羞。
我想,小芷的想法其實和我很像。我確實也很想和小芷住在一起,確實想擁抱著那份幸福。
可是阿,人是貪婪無饜的動物。
我害怕自己會貪求更多更多的幸福。
我總想著,把小芷撕碎,融進自己的血肉裡,或是把自己撕碎,融進小芷的血肉裡。
這樣的慾望在愛上小芷後不曾冷卻,一天比一天更為炙熱。
儘管它也益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