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地方比西藏更適合討論生活的意義的呢?
沒有。所以真正考驗能不能獲得生活的啟示,重要的是找到一本好的聊西藏的書。這個清單有很多書可以當作選項列入,像是《西藏生死書》,但《西藏生死書》要改變的是對於死亡和臨終的態度,說起來有些太沉重了,不知道現在的我再次翻開會是解放還是負擔。徐振輔的《馴羊記》相較起來輕鬆很多,引著讀者認識西藏這片神奇的土地,分享著與大自然頻率共振的方式。這共振靠的不是言語,是行動與記憶。
「言詞已盡,吾將遠行」說得像是這種感覺。
這句話出自日本大修行者宇田川慧海的《馴羊記》。這位日本修行者在1950年代,正值藏軍與解放軍的戰鬥。他側面見證了那段西藏的掙扎,就算很有生活覺悟的藏人,也一樣會有的平凡的願望、不解的死亡、無言的絕望。也記錄了相處的喇嘛,桑吉仁波切對於生死理解的超脫與無力,又老得幾乎失去對一般生活的感應。
生命本身都是平等,覺悟本身可能會帶著點重量,讓生命最終多了點份量。但到頭來看,真的一點點而已。
一開始我以為宇田川慧海真有其人,想說有沒有其他手稿筆記,想看看一個日本人在1950年代,到了屬於中國又有解放軍的西藏,會不會有種歷史的諷刺感,還是能專注在追求自身的悟道。結果發現《馴羊記》看起來像是紀實文學,卻是虛構小說。發現的瞬間于我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既然真實不再重要,那只在意它所發現、感知的生命重量就好。
《馴羊記》裡,老喇嘛桑吉仁波切為什麼急著把腦裡的智慧寫下來,因為寫下來才可以安心遺忘。日本人是真是假也罷、台灣人深入與否也罷,獲得與這片土地的共鳴,樸實的記錄下來,才能安心地遺忘再面對自己的感受。我懂這種感覺。因此,我喜歡作者徐振輔對創作的理解,他嚮往的是流浪、任性、不羈,為了回應世界的迷戀,把這個世界的失物視為自己的失物,不惜用一生挽回、反抗。
矛盾嗎?這是覺悟的開始。
西藏文化裡對於死亡或說是生命,有一種特別的尊崇。因為死亡並不是結束,也不是開始,死亡是一個面對的過程。有別人面對自己的,也有自己面對自己。化解束縛住自己的執著,讓生命得到解放而可以連結,連結每一段的回憶與願望。
重新感受生命的根本煩惱,向混沌的生活追求真理。
與動物的相處與相知,是我最喜歡這本書的地方。這本書的主題是追尋雲豹,雲豹就像是某種真理,是一段旅行的目的。但一如前面一直提到的,重要的不是得到那個結果,是好好感受這個過程。就算一直錯過雲豹又怎樣?
依然能得到救贖與光亮。
另一個觸動到我的動物是禿鷹。禿鷹是最接近上帝的動物,它們吃肉,卻不殺生,彷彿看得見靈魂一般。對西藏人來說,死去的肉體能被吞食是種榮耀,因為禿鷹不吃汙穢的靈魂。沒辦法想像肉身以這種方式離開世界,但我突然多了一種渴望,想看看禿鷹的眼睛。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個世界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