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
很多人在瓦拉那西等死,甚至抱怨老天爺為什麼令人期待的死亡還沒降臨。在瓦拉那西待了幾天,我們發現這是一個悖論,因為在這裡很自然的會養成八點就寢,四點起床的習慣,這樣優良作息時間,再多活個幾年也是可以預期的事情。八點就寢,顯然是因為瓦拉那西不是一個以夜生活著稱的城市,頂多就是每天晚上的夜祭,但清晨的節目可精彩,當地人都習慣早起,天剛亮起來,整個恆河邊就擠滿了人,再多賴床一下位子就被人佔了。
「你們想在這邊停一下嗎?」每天清晨顧小船在恆河漂流,儼然已經成為我們的習慣,但今天船伕問了我們這個問題。
原來,這裡是瓦拉納西最主要的火葬點,馬尼卡尼卡河壇(ManikarnikaGhat),清晨的火葬場看起來特別撼動人心,巨大的火舌竄進灰色跟粉紅色交織的天空,少點了感傷,卻多了點慶祝。原本想用相機記錄一下,但最後還是放下了。
河壇(Ghat),是一種恆河特殊的建築情態,將河岸處理成階梯狀,讓人上下行走。這五千年來的光陰裡,印度人在這裡建立了八十幾個河壇,在這裡人們每天相遇、相離,就像河壇的樣子,層層疊疊沒有盡頭。這八十幾個河壇有自己編號、名字、有自己偏好主宰的神明,也有不同高度與形狀。外來的人可以用間歇竄起的火舌認出火葬場的位子,但多得是安安靜靜的婆羅門學校、瑜珈修鍊場、傳道場,還有隱身在幽暗轉角的植物園、奶茶鋪、修船廠、露天小吃攤。每個場域有著不同的功能,和諧而相互承載的存在著,生靈、往者與神明平等而相鄰的交織在河岸邊。
火葬場的火光稍歇,我們繼續往前走,順流而下的速度很快就載著我們上岸。
「啊! 那位,不是前幾天晚上夜祭的祭司嗎?」長谷川遠遠看到印度型男祭司,一大早就開始另一個場次的祭典。
「他不會過勞嗎?」我非常敬佩他敬業的程度。我想,祭司界應該也有當紅炸子雞這樣的生態。神性與人性永遠都分不清楚,凡人拼命想跟神明接近,神仙卻也想要有些金裝,有些供品,也許這一切都是人類用幾千年的時間幻想出來的,但卻實實在在支持了很多人的精神與信仰。
「晚上就要離開瓦拉那西了,還有什麼事情沒做的?」我問。
「Brown Bread Bakery吧!」我們異口同聲說。我們這兩個凡人於是展開了一個早上的大吃大喝,用身體好好慶祝活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