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發明了三樣事物用來定義自己:傢俱、網路瀏覽紀錄、以及葬禮。
我們的確如同礦物那樣有著自己特定的紋理,並展現出了一種更狹隘的種群習性。有時那些複合後的習性之怪異,讓人幾乎要相信那就代表著你。
但其實不是。雖說人格到底是人整束行為的綜合,但在多數人慵懶地將視線掃過你每日的行為之前,他們首先看的是你的傢俱--「你的歐式生活風格,由你自己決定」。
這並不是一種荒誕的視角。因為你的傢俱的確很大程度定義了實際世界中的你。你的姿勢儀態部分地取決於你腰酸背痛的程度,而這緊密關係著你的桌椅。你看起來是令人放鬆或者苦澀凝重,也一大部分被你床墊的柔軟度所決定。
你的飲食和你的冰箱、你的娛樂和你的電腦螢幕。你是否有張舒服的沙發?你是否從瞌睡中驚醒爬起來晾衣服?我們每天上下的那些階梯成了我們身體的一部分,當然還有手機,哪裡都feel at home,只要帶著這個傢俱。
我們在世界裡蜷縮,沿著無線訊號爬行。一下子到了那本來最為遙遠的地方,充滿了編譯過與再重新編譯的資訊。在那裏我們以為自己健步如飛完全自由,但其實該存在的限制一個都沒落下。你還是只能讀著你認識的文字,而那些你本來不理解的領域,你依舊找不到任何關鍵字作為路徑。
於是我們強調地強化了偏頗的自己,去熟悉種種自己的熟悉。讓其記錄與再推薦,讓你變得不是你自己,於是你變得更像你自己。由於你任自己被外在所控制,你得到了完全被外在所控制的自己:滑著短視頻,活成短視頻。
你便這麼死了。毫無徵兆地。
從許多人的真實生活來說,其實你早就已經死了。大概是畢業後的一兩週,你迅速地暴斃於各種思考與生活。曾經那些圓圈被畫出,一回首已糢糊不見、無聲無息。某一天你活了過來。許多人從四面八方來見你最後一面。棺木被輕輕打開,證明那裡好像曾有過什麼東西。人們或說一些什麼或不說一些什麼。最後一次在同儕審查下給出定義。
你的傢俱被分送或變賣,有些擺在路邊等人回收。瀏覽紀錄沒有人特別去刪除,但隨著時間被掩沒。小孩子好幾次謊稱自己滿十八歲導致電腦中毒,你存在過的痕跡被一起重灌。沒人想到也就沒人感到唏噓。不太知名的民代拖著沉重的身軀回到家裡,坐到沙發打開電視,脫襪子時已經忘記今天參加的是婚禮還是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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