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看見外國人比日本人更日本時,就會禁不住蹙起眉頭。
比如,池子就曾經將筷子插在碗裡頭。我那時候問,「日本不是不可以這樣嗎?」她笑彎了腰,「不好意思呢,我做了不好的示範。」
比如,井子就曾經在居酒屋的吧台坐,掰開木筷子後光明正大地搓打兩隻筷子將上頭的木屑搓掉。這個在其他國家再自然不過的使用方便筷的前奏,我曾經被在日本生活多年的馬來西亞友人喝止,「拜託,你這樣很失禮耶。」為什麼失禮?我不明白。「你這樣是在暗示店家他用的是廉價筷子,有貶低的意思。」於是我問井子,「喔你搓木筷子不行,日本不是不可以在店家面前那樣做嗎?」井子不在乎地說,「我一直都這樣啊。」
今天用過餐我向服務員要了牙籤,同行在日本生活多年的馬來西亞同事看不過眼,「你這樣很失禮耶。」
為什麼失禮?我不明白。
「你沒看到桌上沒有擺放牙籤嗎?那就是因為店家不希望客人使用牙籤,影響觀感。況且,牙籤是老一代男人才用的,年輕男人也不在用牙籤了。」
可是我從年輕到老都在用牙籤啊,而且肉塞在牙縫裡很痛耶。
「我這是在教你,在日本生活,這些細節你一定要知道,不然人家心裡會白眼你。」
我又不介意人家心裡白眼我,況且人家心裡也許根本沒有白眼我,白眼我的是你!
「還有,我們今天約11點半,你知道嗎⋯⋯」
我沒有遲到啊,我準準11點半到。
「就是這樣才不OK,在日本,如果約定11點半你應該早5分鐘就抵達,像我11點半之前就抵達了。」
但是我跟日本人約他們也會遲到,最重要的是我沒有遲到。
「我這是在教你,你看每次我們出來我都在教你這些日本生活的細節,比如那天餐廳我讓你坐的位子是上座,那是比較好的,餐廳的人也會把比較好的份量給妳,這是日本的禮儀⋯⋯」
我為午餐非自願被強加的日本禮儀課感到消化不良,回公司找池子。
「你說在一個沒有準備牙籤的餐廳跟服務生要牙籤是很失禮的事嗎?」
你是吃義大利料理或法式料理嗎?
「我吃日本料理。」
那最後服務員有給你牙籤嗎?
「有啊。」
那沒問題呢。
池子回答後我仍然意難平,很想找人評理,於是想到在展覽區站崗的美子,我們共享了許多故事,她也許可以給一個說法。結果美子出差!
想想自己實在沒幾個日本朋友,第三個想到的是日語老師豆子,她不像50-60歲的池子,也不像30-40歲的美子,他是終日追隨韓團世界巡迴演唱會的20-30代。從他們三人口中聽出的結論,應該可以代表日本大部分年齡層。
「你是吃義大利料理或法式料理嗎?」老師豆子居然問的和池子一樣,難道他們學校有教?
不是啊日本料理。
「有些高檔餐廳可能會將牙籤放在廁所,讓客人在廁所內使用⋯⋯」
我是在商場內的餐廳,廁所都是外面共用的。
「其實現在年輕人很少在用牙籤了,但通常和食或高級壽司店都會擺放牙籤讓客人使用。我也看過我爸問服務員拿牙籤,所以應該不是失禮的事⋯⋯不過,讓我問看我的朋友和其他老師的意見,明天再告訴你吧!」
不管結論如何,外國人還是不要比日本人更日本比較好。我也以此謹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