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曾經認識一位越南來的華僑女士,她說話溫柔斯文但多是埋怨負面又哀傷。
她是上一個世紀出逃的難民,因是華僑所以家底不錯,全家一路艱險分批到了澳美加;她工作了幾年後因老闆退休,自此失業,短期打工都不如她的意,而她又有所堅持,不做藍領工作,白領薪水如不合她意也看不上眼,日復一日總是靠著家人和政府救濟金度日,住在租金便宜的地下室,但是錢一定花在吃保健品,保養品和基本門面,衣著整潔乾淨看來不能太寒酸,是她的基本要求。有次我們出去逛街,午餐時間我們在商場點餐區點餐,各自點完後,她邊吃邊抱怨食物菜色少不好吃。我沒答腔,心裡想你都活下來了,來到這裡展開新生活,為什麼不能正面開心一點過日子。
我能理解她的苦;她家在越南是大家族,家裡配有佣人,吃得好穿得好,而她喜歡中國文學詩詞,自學命理,是個生活優渥的大小姐;逃出來後,她總是懷念著那時候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當然也怨恨時代悲劇讓她身不由己流落異鄉。
有一天她告訴我她做了一個夢,她是虔誠佛教徒,夢見藥師佛請她吃一碗湯圓,但她沒吃完夢就醒了,我問她是何意,她說如果她在夢裡吃完那碗湯圓,那她的苦難就結束了。過了一陣子,她告訴我她在佛寺當義工遇到了一個人,她和那位男義工見過幾次但沒有多交談過,她隱約感覺那位義工也注意到她。有一天那位男義工終於有機會和她聊天,問了她名字後,驚訝不已,原來那位男義工在來這國家以前,一位命理師說他會遇到前世救命恩人,給了他一首詩,每句詩的第一個字湊起來便可找到恩人的名字,交代他要好好照顧恩人。那男義工把那詩給朋友看,果然是她名字,朋友說她其實在越南改過她的名字了,因為自學命理所以改了。她給我看那詩,確實每一行第一字是她的名字,我只記得其中一個字是梅。她告訴那位男義工不用擔心,她很好,畢竟人家有家庭,她不想引起甚麼誤會。她當時聽到這故事後,其實百感交集,回家哭了很久。不管男義工說的是真是假,那首詩總不可能那麼快編出來吧。她也是個矜持的女性,也不可能隨便位對號入座動甚麼心思。
隨著我們各自搬家已經不再連絡,她活在她的世界走不出來,只能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