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穿著雨衣用力敲著林的車窗,一開始我們因為爭執與傾盆大雨的聲響而忽略,等到我們回神的時候,我都感覺車窗快被敲破了。
「哈囉,放輕鬆,怎麼回事?」林搖下車窗,冷風與具有角度的雨滴向我們噴來。
「我不知道,這是你的紙條嗎?」那個大漢抽著煙,穿著藍色雨衣,手裡提著一個小夾鏈袋。
【金】- 2月14日 16點17分
在這傾盆大雨的下午,
我跟林坐在車上無趣的發呆,
聽著雨刷,啪咑啪咑地響著。
我不曉得我做了什麼,
我只知道那應該是一種無與倫比的過份。
當我被那兩個畫面交疊時,我的眼淚就不停地落下,
一個是天真無邪的凡,一個是剛剛對我怒吼的凡。
「林,我問你。」我恢復了平靜,懦弱的氣音快讓我停止呼吸,我很高興林完全不管我,他任由我在車上發洩自己的情緒。
「嗯?」他雙手架在方向盤上已經有十五分鐘,但我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做,我不敢在社群上發文,我知道那會破壞現在這種思考的平靜。
「你覺得她會怎麼做?」我比著我的腦袋。
「肯定會很瘋狂,至少有一點我很確認。」
「什麼?」
「她肯定是愛你的。」
「天啊,真是瘋狂。」我無法想像。
「否則她為何需要設計出如此戲劇的橋段?」
「對,這也是我的疑問。」
「這是她的示愛,金。」
「示愛?」這種示愛我真是不敢恭維。
「我不知道究竟還會發生什麼事,但是她很迫切你認同她。」
「怎麼說?」
「你以為你在社群上發文,這事件就結束了嗎?如果這麼簡單,換做是我,即使事業丟了我也要發文。」
「什麼?」
「你太天真了,金。」
「林,你並不瞭解我。」林一直拿我的情史來作為攻擊的目標,原因很簡單,除了我自己號稱的那次戀愛,我再也沒有認真維持一段感情,但我不喜歡他總是以作為點火線。
「我知道,也許不夠,你知道我在這紙條女孩的字句中看到什麼嗎?」
「什麼?我倒是想知道。」
「她需要、她渴望,被知道、被瞭解。」
「什麼意思?」
「我不清楚,但是這很明顯的事實,既然她希望被瞭解,被認同,那就不僅只有眼前的情況而已。」
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一名男子穿著雨衣用力敲著林的車窗,
一開始我們因為爭執與傾盆大雨的聲響而忽略,
等到我們回神的時候,我都感覺車窗快被敲破了。
「哈囉,放輕鬆,怎麼回事?」林搖下車窗,冷風與具有角度的雨滴向我們噴來。
「我不知道,這是你的紙條嗎?」那個大漢抽著煙,穿著藍色雨衣,手裡提著一個小夾鏈袋。
「等等,誰拿給你的?」
「我不知道,這年頭凱子真多。我在隔壁麵包店買明天早餐,出來時有一個陌生人塞給我三千塊,要我拿給對街的你們,就這樣。」可以聽得出來大漢並沒有要騙我們的意思,他執行完任務後就回去牽著他的檔車。
雨沒有停,但我感覺我們的心臟快停了。
「交給你打開吧,應該是她。」林將那濕透的防水夾鏈袋遞了過來,我深呼一口氣,打開包裝,裡頭裝的依然是紙條,那個天才的傑作。這份紙條非常厚,因此用捆起來的方式包裝。
大雨中捎來的紙條
給 饑寒交迫,困在車中的金
很好,你跟你的小說家伙伴越來越有行動力了,
我應該給你們更多獎勵的,
相信我,這次不是驚喜,是獎勵。
接下來故事可能會很長,
我試著簡短有力地說明。
對我來說,這是一場既偉大又困難的計畫,我要拯救的不是一個平凡人,而是一個病入膏肓而深不自知的傢伙。他自認為獲得女人的青睞,而卻不知道女人跟他上床只是為了其他更好的利益。如果有針,麻煩幫我戳破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好嗎?拜託。
我承認我的手段有些激烈,
但是我認為那是具有意義的。
有一名叫做「月」的女子,十五歲懷了孩子,在不受尊重的情況下生下一名可愛女孩,月不清楚自己當時的心裡狀況已經受了很大的打擊,在那之後,她帶著那名可愛死的小女孩到處上餐廳,最後她成為了「結婚專家」。
她所選取的對象都是家中有年輕青少年的家庭,從她二十歲開始一直到三十五歲為止,從不間斷。由於她很清楚自己不負責任地隨意找人洩慾並且從中獲得好處。她讓每個男孩都覺得自己是被深深喜歡又獲得極大的歉意,造就了這些男孩天生上對於女性的不尊重,他們腦中投射的女性都會被月這個性格給佔滿,無拘無束沒有愛的性,是月給這些男孩最大的禮物。
而這些男孩之後成為了說謊專家,表面上每個人恭敬有禮又帶著紳士的風範,當你喝醉會護送你回家又不會自己動手的「好男人」,但這可是塑造出來的假象啊,那是「月」教會這些小朋友的招數。他們熟稔的花言巧語會征服每個他出手相救的女孩。
另外一個女孩──凡,真實世界的凡。她的考卷只有一百分跟零分,水彩筆、彩色筆、蠟筆的顏色只有七種顏色,一個人對她好不好,只有好跟不好。她就是那種愛恨分明的孩子,無法容忍任何的灰色地帶。直到有天,她拿到了媽媽的「零分考卷」與「黑色洋裝」,她終於發現她媽媽一直以來的習性。她亟欲走出與自己母親相反的道路。
這個偽裝女孩一直以來的堅持最終如願以償。可以善加利用的保費額度與天真無邪的好女孩模樣讓她輕輕鬆鬆地領了大量遺產然後留美唸書。然而,即便她想脫離原生家庭帶給她的束縛,但不知不覺中卻成為了如同母親的遺產的存在。
她在每個床上男人的眼裡,就像是月投射給那些男孩的「偽裝女孩」一樣。雖然她如此憎恨自己的媽媽,但還是成為了媽媽的代言人,用著那天生適度的嬌嗔與淫蕩讓自己走在更好的路上。她無所謂,她知道一切都只是一齣戲,戲裡戲外,知道自己是誰就好。
只要過得更好,有什麼不可以?
她已經不記得了那個小時候的冰宮故事了呢。因為她的最愛可能也就是最恨,因為她發現她成功將自己的媽媽送上死刑台之後,自己的人生猶如那段第三號降G大調即興曲一樣。滿腹的痛苦無法發洩,最後只能靠著跟媽媽一樣的性愛成癮度過人生。才發現原來世界上最恨的人就是最愛的人。
我應該是她人生的轉捩點吧?
我給了她真正的自由。
你在醫院時難道沒有感受到凡的冷靜與真正的思想嗎?當你說出你一頭霧水的時候,她可真是崩潰到無以復加。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啊,我說。我始終希望能好好幫助這個女孩,活在無盡痛苦之中的女孩,無盡矛盾中的女孩。我希望給她解脫,我希望帶給她人生的重新開始。
我那天去找她,認真讓她回憶起她跟大哥哥的冰宮故事。
我做的事情不多,我只是把角色互換而已,
你知道她哭慘了,她無法停止自己對自己的怨恨。
我說『這一切都不是媽媽的錯,是那個大哥哥開始的。』
『是他。』
『是他。』
『你的媽媽為了大局著想,忍著一切。』
『她為了妳不受到狼吻與委屈,獻上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於是,她提議砍下自己的右手。
她不配擁有彈鋼琴的權利。
而我,只是允指一笑。
多麼可憐的女孩不是嗎?
但我相信那隻手救了她的人生,
可惜你的「一頭霧水」,再次毀了她的人生。
也許人生的殘酷都是這樣吧?
總在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份上結束。
而你呢?
你這心理同時住著月的個性,
與凡的人格真是令人棘手啊。
我都忘記你好像是一個沒得選擇的人啊。
我可以製造任何毀滅你自己的訊息或者照片,
公眾人物的人生最好毀滅了,只要五分鐘就可以,
五分鐘裡頭有四分鐘我都在發呆呢,
多麼簡單,比上廁所還簡單呢。
好吧,這個禮物會讓你們非常開心。
叫林作家開車前往「白渠大學」,
我們來進行一場真正的對談。
你不是很想跟我聊天嗎?
實際上,在這九年之間,你都知道我。
只是清醒時候的你,全然不知而已。
為你打造完美人生的 凡 敬上
我像是廣島,被轟炸地體無完膚,
她的核彈威力強大,而我的心就是顆挖空的蘋果。
一次次的紙條,都更貼近我「以為」的真相,
我的淚水已經被蒸發乾淨,剩下是無助的握緊雙拳。
是否有人能體會這種感覺呢?
心靈空盪的感覺。
當自己認同的價值觀與世界觀,
在同一瞬間被炸裂乾淨時──
還得擦乾眼鏡,看著爆炸的光暈與曇雲,
接著忍受自己的無所適從。
她的語言暴力幾乎讓人無法反駁。
真的很可笑,這樣的故事被自己的雙重人格揭發之後,
反而有一股充滿尷尬的笑容,難道最瞭解自己的並非自己?
「你還好嗎?」林默默地問,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衝擊。
「不好。」
「她的文筆就像是手術刀,上次像是開『心腔手術』。」
「的確,這次是開腦了。」他露出一個『哇』的表情,不刻意且絕對驚訝。
「怎麼辦,下個地點?」林已經選擇放棄去閱讀我的紙條,也許他很瞭解這已經是私領域的事情了,我們已經對凡本身沒有多談,我們都知道我們彷彿坐上一輛快速列車車,目的地未知,過程都是會讓我支離破碎的心靈震撼彈。我很感謝林的沈默,絕對優雅與不多提的沈默,他讓我在這樣的車內保持冷靜,如果我的伙伴是一個什麼都會大聲嚷嚷的緊張鬼,我會瘋掉,真的。好險林就是如此。除了當時他希望我能認真面對自己的人格分裂而大吵一架以外,他願意全程默默陪伴我。
「沒錯,下個地點。」我尷尬地微微笑,除了像個乖兒子赴會一樣,我想不到有更好的方法,這世界沒有人可以擺平她,找精神科醫師、警察,找任何局外人都沒有用。沒有人會知道冰宮愛情故事對我有多重要,也沒有人知道每個早晨的紙條閱讀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白渠大學,令人熟悉的地方,
我不曉得凡為何要把我們帶去哪裡,
但肯定是做好全面的計畫,每個環節都在她的計畫之內。
那就來吧,儘管來吧,持續在我這所剩無幾的自尊中繼續索取吧。
我們肯定要有一個結果,最慘只是兩敗俱傷而已,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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