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說不得問韋一笑:“你自己沒受傷吧?”
“沒。小丫頭呢?”
說不得聳聳肩:“平安交給她媽媽了。跟她說了,她打官司,需要的话,我們可以去作證她前夫有虐待女兒的傾向。暫時沒什麼好擔心的。”
韋一笑還沒回答,401的大門就被人一陣猛踹:“冊那!冊㑚娘額逼!戆卵!”
韋一笑眉一沉,站起來到門口,嘩啦把門拉開,語氣平平地道:“你再說一句。”
404那個男人正站在門口,那紅裙女子攔腰抱住他拼命地往後拉:“走吧走吧,我們回去吧,別再惹事了!”
那男子想指著韋一笑鼻子來罵,手臂抬到一半又無力放下,咬牙切齒:“儂局子裡有寧,了不起啊?!強按寧頭!爺找寧,做特儂只戆督!冊那!冊㑚娘額逼!”就這樣咆哮著,被人拖著走了。
韋一笑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
2.
說不得在旁邊冷眼觀察,那人除了臉有點紅,也看不出來哪裡受了傷,但罵人罵得那麼凶,好像被韋一笑挖了祖墳。
他關上門後,問韋一笑:“你把404那個王八蛋,怎麼了?”
“卸了肩關節,外加兩個耳光而已。”
肩膀脫臼送到骨科大夫那裡,不過是小事,但脫臼的痛疼,足夠一般人鬼哭狼嚎了。那人肩膀脫臼,如果送去醫院,找醫生接上,也要耽擱十幾二十分鐘,但是接好了,又不算什麼傷。
“那後來他肩膀脫臼,誰給接上的?醫生嗎?”
“我。在警察面前。”
“派出所是怎麼處置的?”
“分頭做完筆錄,就一起教育我們兩個人,說打架是不對的。家暴他們不管,當事人自己不來報警,外人不能瞎管。孩子的監護權,不能搶來搶去,要做個文明人,有事打官司去,法庭上見。”韋一笑搖搖頭,“那人還是不夠聰明。他自己說,這兩個男人,是來代我老婆搶孩子的。他要是說我們兩個是人販子,就比較麻煩了。後面主要就是訓他。讓我立刻給他錢,叫他寫收條,簽調解同意書。完了。”
說不得:“有你這樣的嗎?怪別人不夠聰明?看你這麼鎮定,是不是經常打架,是不是經常進派出所。”
“打架是不少,但被警察抓,其實今天是第一次。”
“是嗎?怎麼可能。”
“因為以前都是打完就跑。而且不能真的打出嚴重的傷。我從來沒有在離警察那麼近的地方打過架。我居然忘記你介紹房子的時候就講過:最近的派出所,距離這裡走路只有兩分鐘。”
3.
說不得無語半天,才道:“打架,誰教你的?分寸捏得這麼好?我都懷疑,你是混過黑社會才去讀大學的。”
韋一笑道:“誰告訴你,我讀了大學?”
說不得微笑:“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沒讀過大學。”
韋一笑:“……”
“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說不得道。
韋一笑道:“鄰居教的。”
“鄰居??什麼鄰居會教你這種東西?”
韋一笑:“關你什麼事。對了,你在本市的司法和公安系統中有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麼?無緣無故,警察為什麼會偏袒我?”
“沒有。”說不得道,“我在派出所,碰見一個叫范遙的律師,他剛好去那邊派出所有事,他說他是你大學同學。”
“范遙嗎?”韋一笑的表情很難講是驚喜或者親切,當然也說不上不高興或者生氣,只是很平淡,“知道了。”
說不得忍不住想起了之前范遙講的那句話:“我還挺好奇他知道之後的表情。”
結果就是這樣?也太沒有戲劇性、觀賞性了。
“你跟人家,到底是關係好,還是不好?關係不好,他幹嘛要幫忙撈你?關係好,他為什麼要罵你混蛋?”
“你不也經常罵周顛混蛋。再說這關你什麼事。”
說不得:“……”
這事就這樣輕描淡寫,揭過去了。
4.
起初,說不得還擔心404那人會有報復。時日久了,並無動靜。
他每日按時上下班,原本就絕少碰見404的那位,既然沒有狹路相逢,自然也看不見人家什麼臉色。
他有時候給小丫頭的媽媽打電話,對方總是不接。後來他也就不打了。
一月過完,二月裡是春節假期。過完年,診所開始上班,附近的小飯館開張,大學又開學了,生活繼續。
冬去春來,天氣日漸暖和,光禿禿的柳樹枝條又抽出綠色新芽。
時間慢慢過去,說不得漸漸生出這樣的感覺:那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
也許媽媽受不了孩子的拖累,那麼,那個小丫頭,又會重新在半夜,出現在404門口,哭泣。他們做過的事情,都歸於虛無。
甚至,也許404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個小丫頭,一切都是幻覺。
各種可能都有,但卻沒有什麼線索、什麼痕跡,能顯示小丫頭在另外一個空間、另一個地方,過得平安快樂。
5.
四月的一天。說不得下班回來,發覺404居然已經人去樓空,從半開的窗間看去,只剩下發黃的牆壁和丟著雜物的地板。
403的唐阿姨及時來傳播最新的新聞,原來那兩口子終於把離婚協議簽好,這房子也變賣,分了。
說不得欣慰完了。又覺得詫異。
小丫頭的媽媽始終沒有再聯繫過他。既然成功離婚,又獲得了財產分割,可以說是好事,為什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打了電話過去,這次連撥了七八回,小丫頭的媽媽終於接了。語氣卻冷淡,說了近況。兩人已經離婚,賣房款分到了一部分,判決女兒歸她,男方一次性付給贍養費若干。
那筆錢可能不夠把一個孩子養得很好,但至少在未來挺長一段時間,她應該能像一個普通孩子,那麼生活。
說不得為了講點開心的事情,特意問她何時再辦喜酒,說到時一定登門道賀,多送禮金。她卻道:“結婚?嫁給誰?”
還沒等說不得再問小丫頭最近怎樣,便將電話掛了。
她冷淡中隱含怨怒的原因,可想而知。
說不得倒並不生氣,只是有種預感,他再也不會見到那個頭髮又黃又疏,眼睛大大,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扇過的小丫頭了。
當天晚上說不得在家中感慨,又感慨不出具體內容來,只好對空歎氣。
韋一笑道:“你又吃撐了?”
說不得道:“我只是擔心那個小丫頭,萬一媽媽再嫁,繼父對她不好怎麼辦?萬一媽媽不再嫁,孤苦伶仃,脾氣全發在女兒頭上,怎麼辦?她長大的過程中,關卡還多著呢。人生如遊戲,通關不容易。你說她長大了,會不會不記得我了?”
韋一笑對著筆記本看電影,頭都不抬:“操心太多。難道她不記得你,你就不吃飯了?我記得你晚飯吃得很多。”
說不得抓起沙發靠墊就丟他。
韋一笑隨手把靠墊擋開:“你這人神煩。别人都不接你電話了,你還想怎麼樣。那小丫頭,跟你有一毛錢關係?當然,你要是慈悲到去跟她媽媽求婚,而且成功了,就有關係了。快去。”
說不得陰森森地道:“我先去找個土豆噎死你,是正經。”
韋一笑嘿嘿一笑:“你去找。”
6.
當說不得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對著深夜黑乎乎的玻璃窗,他想起一些非常具體的東西。
他去客廳拿了韋一笑忘在茶几上的鉛筆,找了一張白紙,就像韋一笑曾經做過的那樣,畫一個包子臉小人,有幾根稀疏的頭髮,再畫一個高一點的包子臉小人,手裡拿顆土豆,然後開始在紙上寫:麵條、土豆、番茄醬、大蜘蛛、小丫頭、卡通糖……
他把紙折起來放進抽屜,決定不去想它。
(應該是每天晚上8點在vocus更新,如果我沒有忘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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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的文,Kudo和Hit的數量如果太少了,用關鍵字搜索也會排序很靠後,很難翻到。有好心人在vocus看完了,再去AO3刷一下閱讀量和愛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