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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楊相思樹｜第七・九闕煙融 (6)

康熙在乾清宮與明珠、張英奇商議軍務，總算踏實一些，成德冒大風雪去文華殿找楊艷，卻是十分忐忑。早晨去傳諭時，他已聽張英奇說拜訪楊艷吃了閉門羹，知道楊艷依舊介懷九月裡翰林院風言風語，便一路想著如何搭訕，或許能在文華殿往乾清宮路上有所說詞。他心事重重到了主敬殿外，恰見楊艷出殿走來，連忙迎上前去，說道：「皇上傳你到乾清宮伺候草詔。」

楊艷先是一呆，旋即點頭道：「這便去罷。」

他二人同往乾清宮去，走了一陣子，成德終於打破沉默問道：「你一向可好？」

楊艷直視前方，面無表情答道：「很好。」

成德沉默片刻，又道：「子蓮，旁人的話，你惱在我身上，到如今不理我，難道不太過冤枉我？」

他看楊艷裝聾作啞不言語，登時心涼了大半，想道，子蓮是刀子嘴豆腐心，話說得重了，正是因為放在心上，如今他這冷淡模樣，卻像是已經將我拋諸腦後，心頭一急，便道：「子蓮，你若當真不想再與我說話，何不明白告訴我？也省得我日日牽記。」

楊艷將他的話聽在耳中，卻不理不睬，成德無奈走在旁邊，過了乾清門後，實在按耐不住，便伸手去拉，說道：「子蓮，今天是我生日，你就看我一眼罷。」

楊艷恐怕給人看見，連忙將手一甩，雖忍不住頭相望，卻又立刻將臉轉開。成德見他那一眼並非無情，連忙追上去道：「子蓮，今日我得早些家去，明日下值後我在安定門外等你。」

楊艷悶不吭聲，逕自上階進了乾清宮正殿，見康熙和張英奇站在殿中說話，忙到康熙面前跪安，康熙便道：「明珠在配殿，草擬削爵討逆明詔，他擬滿文，你聽他解釋，將漢文好生琢磨。」

楊艷起身應了，跨進配殿，果見明珠坐在炕邊作文章，便上前欠身拱手道：「給中堂請安。」

明珠看楊艷臉色也不大好，想來他與成德同來乾清宮一路上還在彆扭，便道：「坐罷。我這草稿差不多了，你稍待片刻，好了就與你商量漢文翻譯。」

楊艷在炕沿坐下，看明珠滿文寫得流暢，想起自己蒙授侍讀學士返回翰林院之前，在此與他一同起草給吳三桂的撤藩詔諭，不由得有些發呆，看著明珠半晌，也不知心裡究竟想些什麼，忽聽明珠道：「我府裡人怠慢了你，我代他們向你賠個不是。」

楊艷沒料到明珠一開口便指著幾個月前賠不是，連忙答道：「中堂誤會了，是楊艷不敢打攪⋯⋯」

明珠依舊低頭寫字，口中道：「這兒不是說話之處，但也沒旁的機會說，只好請你海涵，體諒為人父者心情。我冒昧問一句：你和成德都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至於連好來好去都不能罷？」

楊艷一呆，說道：「楊艷不明白中堂意思。」

明珠道：「成德生病，一年裡就病了半年，病重時候景況，你應當也還記得，八月好容易才養好身子，九月裡你一搬走，他便魂不守舍，如今比九月又瘦了，我能不操心麼？」

楊艷低頭沉默片刻，問道：「中堂有何吩咐？」

明珠道：「我豈敢吩咐你？只是你比成德略長數月，想來比他懂事，他有不是之處，能擔待的，請你多擔待，不能擔待的，有勞你開口明說，也好教他死心。」

楊艷聽懂明珠要他有所決斷，心頭一驚，又見明珠抬頭微笑說道：「勞你費心之處，容我來日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