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簾聽「課」的媽媽

自從遠距教學大規模實施以來，上課的場所從學校轉移到家裡，老師是否用心備課、教學？課堂經營能力如何？全部赤裸裸地在父母面前展現。不過，赤裸的可不只是老師，一個家的家庭風氣、親子間的相處模式和教養方式，同樣毫無保留地在老師眼前呈現。

這幾個月來，我遇到幾位恐龍家長。也許，在他們的認知裡面，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子女好；但在我看來，他們其實正在殘害幼苗，還不如撒手不管。

有一位媽媽，每當上課前，就在孩子身旁走來走去，為他處理視訊設備、文具、講義……等各種瑣事。上課後，她也不離開，坐在孩子身旁，如同垂簾聽政一般，暗中操控他的表現。

有一次，我帶學生讀完一則故事以後，出了幾道選擇題考他們。當我點到那位男孩時，他愣了一會兒，正要開口回答，卻下意識瞄向媽媽。這時，他的麥克風被打開，很顯然是媽媽開的－－

「快說呀，老師在問你。」媽媽以氣音催促兒子，但聲音還是清清楚楚傳到我的耳機。男孩這下慌了，露出惶恐的表情，看著媽媽，向她求救。

「厚……答案是２啦！」媽媽按耐不住，氣音變成不耐的低語，聽得出來她正努力壓抑怒氣。於是，得到答案的男孩這才怯生生地說出答案。

說實在的，這一題是非常基礎的題目，花一點點心思閱讀就答得出來，男孩絕對知道答案。但他很明顯怕答錯，被媽媽責備，乾脆放棄思考與嘗試，直接跟媽媽要正確答案。話說回來，媽媽為什麼要給兒子答案，不讓他自己答呢？我猜想她應該是很愛面子的家長，不希望兒子在老師和同學面前犯一丁點的錯，寧可犧牲孩子的表達和探索機會。

在媽媽的淫威之下，本來資質不差的男孩，程度和其他同學相比，落差越來越明顯。有一堂課，我引導小朋友寫〈自我介紹講稿〉，經由我的解說和示範，他們很快便完成講稿，並且開始輪流口頭自我介紹。然而，直到大家都分享完了，那對母子還在和稿紙奮鬥；男孩每寫完一句，便轉頭問媽媽下一句怎麼寫。眼看已經接近下課時間，我只好請他課後完成。

隔天，那位媽媽打電話給我，跟我說她昨天簡直快崩潰了！為了這一篇短短三百多字的文章，兒子寫了兩個多小時還沒寫完；只要她一離開去做別的事，兒子便停下筆來，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敢下，一定要請示過媽媽才敢下筆。對此，她感到非常疑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努力陪伴兒子學習，但他的成長幅度卻遠遠不如其他獨自上課的學生，莫非他們是天才兒童？

在電話中，我明明白白地勸她讓孩子自己上課，不然只會帶給他莫大的壓力，害他無法好好發揮。但在跟她對話的過程中，我發現她不時搶話，急著表達自己的情緒和看法，不知道有沒有把我的話給聽進去。

果然，下次一上課，男孩身邊的母親又陰魂不散地坐在旁邊。看到這一幕，我有一鼓衝動想對她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