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長松整理了很多臺華語俗諺比較與現場觀眾分享。例如大牛無惜力(盡心盡力)、一面抹壁雙面光(兩面討好)、一面抹壁四面光(面面俱到;鄭順聰補充:做土水的對這兩個諺語一定很有感覺)、雞嘴變鴨嘴(無話可說)、勇勇馬綁佇將軍柱(懷才不遇、無法施展抱負;將軍柱:牲畜屠宰場裡的柱子)⋯⋯除此之外,例如華語說一個人「醜」,胡長松說我們在講這種狀態,要怎麼說?(鄭順聰:可能有超過一百種說法)小孩子剛出生很醜有聽過「囡仔䆀」、「䆀到會拍結」、「火車莫停予伊坐」的說法。
鄭順聰也提到有「䆀到無一塊」等這些比較生動的詞彙:「嘉義民雄有一個阮劇團,他們演戲就有說過:『你這个䆀tsi-tsi的矮仔疕!』,但臺語同樣有著『烏甜烏甜,䆀䆀仔媠』的說法。鄉下有很多這樣的詞,是撿都撿不完的。就如同剛剛說的,語言是一種資源嘛,當這個語言在使用的時候,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在裡面了。好像有一個寶藏在裡面。」
「其實這些俗諺背後的東西,就是語境。語境為什麼重要?因為蘊含著我們去看待這個世界,去描寫這個世界,透過這個東西,去對這個世界的價值認識的方式,所有幽默感,喜感,都藏在裡面。以往在農業社會為什麼會用這麼多動物?因為他們接觸的主要都是動物,牛雞鴨魚狗。所以當他們在描寫一個人的處境心境時,就會用他所熟悉的這些動物來做這樣的呈現。這是很新奇的。當他透過這個語境講述的時候,會進入語言所代表的世界。這個世界也是接近農業的世代。但新的世代也會有新的東西跑出來,例如『梗』。」胡長松解釋。
胡長松準備的俗諺生動活潑,現場也隨之充滿歡笑聲,反應熱烈。
「沒有錯。」順聰說:「華語,國語,北京話,普通話。這都是人造的語言。台灣大多的人都是後來才學來,然後傳給下一代的。五四運動後透過國民教育,把書面化的語言傳給下一代,所以這不是原初台灣人生活所有。這語言就像瓊瑤式國語,是學者專家與作家設計出來的,經過科學化、學術化的整理,所以不會用比較生活化的語言,所以用在對話就柴柴的。不過我們有時候好玩會講,講一講就會有新的東西跑出來。所以為什麼我們要講?以往的成語這種東西,透過慢慢講,變成我們日常的一部份。而且還會有新的東西不斷地浮出來。」
他說著自己對臺語的期許:「所以我有的時候覺得寫臺語小說很容易,為什麼?因為都是我們日常在講話在用的。很活跳的語言。但現在華語經過兩三代的教育,還有網路上的流行語言,反而臺語越走越衰落,變成我只能自己用講的努力把它維持著。什麼是新的東西呢?『好聽閣袂跳針』,這不就是新的臺語嗎?農業時代不會有的語言。藉由大家一起講臺語,我們希望會有新的東西繼續浮出來。」
「臺語有很多的常民語言。但還可以回到小說的藝術來講,我們可以回到語言本身的日常生活表現,但他還是可以藝術化。現在華語的文學已經很多的,如果你翻開華語的小說,你會發現他表現得已經不是日常語言了。可能有的有,但大部分人都不會用華語小說的方式在講話了。」胡長松又把話題重新拉回了臺語的文學:「他已經被藝術化過了,淬鍊過了,變形過了。當然,表現日常的活力,從古早時代來的俗語諺語,草根的生命力,那當然是有。但其實現在台灣也有一群人,在把日常的語言的語素藝術化。以往的華語日語都可以,你在臺語中自然也可以的。」
「本土有草根的好處,他一樣可以藝術化。所以我在去年出版的小說《復活的人》, 我就在尋找一種藝術化的表現。以往出版《大港嘴》的時候,嘗試一種多元對話的賦格,那已經有點遠了,但例如最近的《復活的人》,這就用了比較現代小說的寫法。我覺得現代小說的基礎可能是書信體,作者是一個男人,隱藏讀者是他愛的女人。你可以設定所有故事都是針對你的愛情說的。」
為了讓聽眾有很直觀的感受,他現場朗誦了一段《復活的人》中的情書,並提出一個問題:「但你能用臺語寫文雅的情書嗎?如果你可以的話,進入藝術的門檻,他至少可以過第一關嘛。你可以參考看看。有一個男孩子過去帶著女孩子去一個類似九份那樣的山裡遊玩,因為下雨了,沒有客運,所以搭貨車下來,他後來在寫給她的情書裡就在回想這一段。」
胡長松又朗誦了一段《金色島嶼之歌》的段落:「我來唸一段傳奇,考大家隱藏作者是誰,隱藏讀者是誰。今天我給大家的訊息有一個很關鍵的地方在這裡,這篇很長,是我2008年得到台灣文學館臺語小說金典獎的《金色島嶼之歌》的其中一篇。這篇是在寫1636年荷蘭的人帶部隊去小琉球把原住民族群全部滅掉。我用小說來寫這個故事,用四個人的敘事觀點來講這個故事,這是其中的第一個人的第一段。這個人是故事裡面有一對男孩子跟女孩子他們在談戀愛,而這是這個男孩子的口氣。不過,這個男孩子已經死了。而他卻不是隱藏作者。他講話講給誰聽呢?他講給椰子樹聽。而這個故事是由椰子樹說出口的。當一個椰子樹擔任隱藏作者在講述一段故事,這就是我設計的奧秘,也是小說藝術的鋩角。當你的鋩角設定足夠好,讀者要進入故事就很快。這篇小說讀起來,就像是古早的傳奇。」
《金色島嶼之歌》故事背景之一的小琉球,據信被屠殺的原住民曾避居於烏鬼洞內。Photo source: Outlookxp @wikimedia CC by SA 4.0
「這就是投射。其實很多元素都是要把你拉進這個情境裡面。這就是藝術讓人很痴迷的地方。」鄭順聰補充。
胡長松:「我也要推薦一個小說家。有個小說家叫做陳雷,陳雷醫師。他的小說非常非常好。」
見聽眾笑得曖昧,鄭順聰連忙插話:「不是那個唱歌的陳雷喔!我們現在說的是一個小說家。從日本時代到現代。臺語小說第一就是許丙丁,第二就是陳雷。有人問說臺語小說要買誰的書?我在這邊推薦,看到是陳雷的書都可以買。而第三呢?第三就是長松。」
胡長松又續道:「他寫的就是日本時代的台灣人講的臺語。臺語寫得很傳神的地方就在於他保留了地方的腔調。歸仁跟關廟一帶的腔。而且他的臺語很活,很精,又很新奇。他有一篇小說叫做〈歸仁阿媽〉,我唸給大家聽(下略)。你看這樣的文字有真嗎?很真吧。而且又很新奇。但有的段落連我自己用臺語都不知道怎麼寫。像這樣看起來很簡單的一段文字,你用北京話卻沒辦法寫。」在胡長松的朗讀之中,歸仁關廟腔與常見臺語的差別被放大了,加上生動活潑的語言,讓現場聽眾笑開懷。
鄭順聰說:「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腔調,你唸起來如果腔調都不見了,就會覺得礙虐。不管你是平常在使用臺語還是從事臺語寫作,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就是臺語腔口的問題。台灣的臺語推廣問題之一,就是沒有一個臺語的電視台。你看宜蘭的人有一個腔,台北大稻埕又一個腔。鹿港又一個。歸仁又一個,永靖,高雄。這些腔口甚至有時很像不同的語言。你看當初陳定南當宜蘭縣長的時候都沒遇到風颱,官運好,在地宜蘭人說好尻川(kha-tshuinn)。海口臺西腔又不一樣。而永靖,又不同。寫臺語小說,這個腔口的問題一定會遇到的。」
胡長松也說:「除了腔口以外,就是動作的情境。剛剛順聰已經說「一葩真媠--ê」,就是大士爺的部分。我也有描寫動作的,放在《復活的人》裡面。就是番仔宋江,寫宋江陣。這跟過去的宋江陣又有不同。」
台南佳里的番仔宋江陣
「有很多術語其實我也不知道。」鄭順聰說:「但就是因為臺語的聲音比較活,可以錄音變成有聲書,所以在推廣的時候就很有用。用臺語演講,聲音效果很好,因為臺語有八調,還有腔口變化,腔口外還有氣口特色,真是精彩繽紛啊。」
「早期我也是寫華語的小說,寫了兩三本再回來寫臺語。」胡長松憶及以往從華文寫作轉向臺語寫作的歷程:「因為他有一種生動性。但我一開始不知道他有那麼多有趣的東西在裡面。以往寫華文小說都寫很快,結果我開始寫臺語之後變得寫很慢。因為要一邊學語言文字。但如果進去之後就覺得很飽足。發現用臺語寫小說怎麼會那麼好。」
鄭順聰一聽,話匣子便開:「你沒『入去』是不會知道的,像是發現新大陸。一開始你先要學臺語文字,不管哪一種,羅馬拼音還有教育部的正字。怎麼學?很簡單。打開臉書,鍵入『臺語』兩字,就有幾十個社團。那些社團幾乎都是使用正字跟羅馬拼音。你一天讀一點點一點點,讀多了以後才知道原來臺語可以這樣講。才知道原來臺語的世界並不是一個僵化的世界,真的學會了之後再一點點一點點的來寫,一開始可以用羅馬拼音,試著把華語翻譯成臺語做練習,到一個『坎站』以後,你就可以把華語放在一邊,然後就可以開始打逐字稿,發現你跟阿公阿媽說的話都不一樣。然後就撿了很多臺語能使用的字。進入我的文學。」
胡長松:「最後我就是想說,你怎麼用臺語來做小說的寫作?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很多作品。基礎能力當然就是你要看得懂音標。最近好像有一種氣氛是說,為什麼臺語小說我們都看不懂?我講一個比較公平的:因為我們都沒上課上過臺語課程。」
「你的孩子可能一個星期有一小時的上課,但我們連一小時都沒有嘛。我們是母語失學的一代。」話說至此,胡長松振振有詞:「我們這一代有心的人,一定要找方法把它補起來。不管是羅馬拼音還是教會系統,其中一套學起來就可以了。母音,子音跟調,這三個搞清楚,足足花上二十四小時一定可以。我當初四個小時就覺得自己入門了。」
胡長松自認是「母語失學的一代」,他和鄭順聰的臺語文寫作能力也是從頭學習而來。
那所謂「母語失學的一代」呢?鄭順聰也說:「你可以選擇去上臺語課,或者每天一點點,練個半年就有基礎能力了。」
長松:「基礎你是要練那個音標。就像是我們一開始在學國語的ㄅㄆㄇㄈ。只要扎實的把那二十個小時學完,之後所有網路上的資源就都是你的了。我一開始需要拿著好多本字典在翻找,現在反而上google打個「臺語-華語-中文」,就跑出來了。教育部也可以用音標查詢華語跟臺語。我最常查的是台日辭典,日本人那時候有編台日大辭典,例如我想看看這個字日本時代有沒有?臺語打下去,資料就出來。」
「詞典是第一步。第二個就是開始讀嘛,從詩小說散文都可以,網路上也很多。不會讀?也可以加我和順聰做臉書好友。從我們這邊可以學習到網路的傳播資源,然後多讀,這樣就可以開始做了。期待大家趕快寫,我們有一本雜誌叫做台文戰線,我自己就是社長。你有任何作品都可以投稿過來。當然,我沒保證採用,但如果你寫得好,會登出來。」
鄭順聰也補充目前投入臺語寫作的生力軍案例:「劉靜娟女士本來也是寫華語的,現在正在寫專欄『臺語日常』。廖玉蕙現在也是在寫臺語文,三或四月會出版有聲書。把她的字跟聲音對照。而我呢?為了推捒(thui-sak)臺語,我就去研究台灣的英語教材,赫然發現,為什麼兩個星期就一本出來?嚇死人!為何台灣語言教學的書這麼多,台灣人的英語卻那麼差?為什麼出去一問你會不會英語,十個有八個人說不會?因為你沒有那個環境。為什麼你英語那麼差?沒那個環境。學臺語有一個好處就是有成就感,我們的環境像是菜市仔,去市場都在講臺語,你學起來很快的。你一開始先會講,再學臺語,或者你學另外一種語言,從有那個環境開始學,那學起來很快也很有成就感。」
在兩位臺語小說家的對談後,主辦單位特別開放在場的聽眾三個提問的機會。
第一個提問者對於臺語文的義務教育非常關心,她先向胡長松提問:「為什麼你會把《復活的人》這四個字寫成華語,但念讀的時候都使用臺語呢?」延續著這個問題,她想問:「如果我們平常要使用的字彙在臺語中沒有這個概念(例如復活)的話,都是使用華語進行書寫嗎?」另外,她也想跟鄭順聰交流自己的觀察:「 你們剛才說的『巴結』確實說出了華語跟臺語在書寫上的差異。但我們現在很多平常的臺語,都從華語直譯過來。像是果子,變成水果。語言當然是一種環境,孩子在學雖然有一小時的授課時間,但學校好像沒在重視臺語老師,我到現場去看到的情況大都在維持秩序,那個效果非常的差。感覺還要很努力。」
對談結束後,觀眾立刻踴躍提出犀利問題。
鄭順聰首先回應:「語境的問題。我們應該要有三個目標,第一是委員會。要有一個共同的說法嘛,製定大家可以依循的標準。我出去演講的時候曾有人問我灰姑娘怎麼講?這不應該是臺語小說家要解決的問題。我們現在知道客委會做得很好,而在保存河洛話(Hô-ló-uē)上,經費向來不怎麼夠。第二是電視台,現在的電視台的臺語都來自華語劇本。臺語的最大問題並不是小孩子不會講,而是臺語被『華語化』了。我們需要有一個電視台,不管用的是什麼腔調,至少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道地的臺語。不然像我父親那輩,都已經混入華語化的詞彙了。第三是老師進入學校體制裡面,他必須要是正式的,而不是臨時聘請的,這差別很大。法國從國小到高中,都有布列塔尼語的教學,也有評鑑目標。我認為最重要是要有個電視台。因為平常聽的都是華語啊,肯定被透濫(thàu-lām)。」
胡長松則說:「以『復活的人』怎麼唸來說,好像平常我們不會這樣講。但這的確是台語,在書寫上,我是尊重教會的寫法,其實我寫的是(台語)漢字啦。現在我跟台文戰線的主張就是尊重大家的用字,我自己如果漢字能用的就用漢字,太冷門的話就用羅馬文字。但我是覺得大家用漢字比較能交流,就漢字用比較多。『復活』我是採用教會的漢字版聖經的寫法。另外就是我想大家要積極在政治上爭取,我所知道的我們這些寫作的人,能做的其實很有限。我們只能盡可能把這個時代的臺語,這個已經瀕臨危險的語言,家裡已經沒在講的語言,透過有筆就能寫,有嘴就能說,努力把這個語言的文本留下來,才能解決一些問題。」
至於教育的部分,他回應:「其實其他都不用說,只要高中聯考作文考一分臺語讀寫(現在作文六級分),這樣就夠了,你看會變怎樣?不要說天龍國,各地的補習班都會因此跑出來。有些你看起來很難的事情,只要做的人敢去做一個有創意的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真的,我要的不多,一分。只要一分就會開始扭轉。我們在做的就是盡可能能寫就寫。我跟我太太是說:不要看我現在做的是文化事業,過去十年這叫做『語言考古學』,學科分科改變之後我好像變成一次跨兩科一樣。我們這些臺語寫作的人現在還可以叫做文學,再過二十年會不會又變回語言考古學的一部分?所以希望大家打拚一點,別讓臺語變成語言考古學裡面的東西。」
順著鄭順聰與胡長松所說的「華語化」議題,第二個提問的觀眾以霹靂布袋戲為例提問:「剛才順聰老師說要有一個臺語的電視台才能更好的推廣。但請問你們怎麼看待霹靂呢?二十幾年的霹靂都是純臺語的。」
鄭順聰回應:「其實霹靂的劇本是以華語進行寫作的,所以他並不算特別純的臺語。至於臺語電視台跟霹靂的差別在哪裡?大概就是教育的功能。在台北市或者其他大都市裡面,其實很多家長想要教小孩子講自己的語言,但是上班之餘沒有時間,可能自己講得也不地道。這時候如果有一個臺語電視台,放小孩子給他自己看電視不就好了?如果我們有著全臺語的卡通,給小孩子自己看,他會不會臺語越說越好呢?其實現在不是沒有,但不夠多,內容也不盡理想。『按囡仔開始』是一個很重要的開始。」
這場臺語小說的演講吸引滿座的聽眾,鏡頭外甚至有人站著聽講。
「新的語言一定會有不同的名詞跑進來。你只要有資源的話,有一個學會或機構,聘請一個專員專門來弄這些,大家都有一個根據。」胡長松對鄭順聰的意見很贊同:「這都需要資源。成立電視台是在幫助大家進行資源的保存。可以參考法國法蘭西學院,不斷在處理新的字彙,如果有資源的話,我們能不能成立一個臺語協會,聘請專員來處理這些不斷進來的新名詞(例如新的科技、建築名詞⋯⋯),並且讓所有要進行臺語寫作與使用的人都能以此為根據?這些都需要資源。制訂的過程意見一定會不同,但制訂了再去管理就可以。」
第三個問問題的聽眾對於寫作充滿熱忱,他的提問直接而質樸:「兩位老師,你們都是從華語開始寫作,然後轉往臺語。我們這些寫臺語寫作卻默默無名的人該怎麼辦?我要怎麼養得活自己?喙空袂飽(tshuì-khang bē pá)矣!」這個問題讓兩位講者相視而笑。
「你知道還有打狗跟台南文學獎嗎?你可以從這個比賽開始。臺語的文學獎其實越來越多了。你可以去試試看自己的深淺。另外,教育部的也都還有啊。」鄭順聰說:「不管哪一種的文學,練習都是一種殘忍的過程。我一開始也是一直寫。你知道網路上曾經有一個pchome嗎?我一開始在那邊貼一首詩,有一個人回應就高興得不得了,搞不好最後才幾十個人點閱。寫作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但現在人人都是作家。為什麼?因為有網路。教大家一個撇步,從臉書開始。每天寫,練筆。練到一個『坎站』,大家都會來看你了。練一個功夫,本來就是一直練一直練。如果你有什麼作品可以pass給我,沒問題啊。」
胡長松亦說:「做作家的齒縫都塞不飽的。我一開始華語的時候我還可以再版。但可能是因為外在環境的因素,自從我開始用臺語寫作後,沒一本書賣完的。」
「這說起來很殘酷。但寧可捨棄華語的讀者,是因為我們覺得這很重要,有這樣的內容跟責任感,覺得我不做有誰來做?雜誌也是這樣辦的。他沒有辦法盈利,也沒稿費。是那種運動性質的刊物,出不起稿費。臺語寫作的人就很有那種運動性質。這當然不是常態,這不是正常,要像華語文學那樣是有文創產業之類的,這是我們的目標。所以像順聰說的那樣,有一個臺語電視台之類的,有了媒體跟市場,他才能正常的運作。有一個委員會,才擁有公家的資源。有電視台,讓作家跟使用臺語的人有舞台。對寫作的人讀書的人,你原本的字不都需要翻譯,但需要多少人投入?多少節目,電影打臺語字幕,你有辦法嗎?你能創作出那個環境才行。在那之前,我都只能說我是在做考古學之前的維持工作而已。但在目前來說,經濟自給自足都沒辦法。」他說。
見到聽眾有老有少,齊來關心臺語文的發展與未來,胡長松與鄭順聰都相當感動及開心。
鄭順聰以自己的編輯經驗來談:「我做過聯合文學的主編。蔣勳、王文華、侯文詠這種人氣作家才能真的靠文學維生。日本也是哦,村上春樹那種有名的才行。美國歐洲也是,能靠寫作維生的作家不多。一千個有一個能靠這個吃飯就不錯了,這是社會現實,但如果你當成興趣來做,就很快樂了。今天我也學到『喙空袂飽』,真是高興。未來會怎麼發展?我來報一個明牌:臺語歌詞。這個市場很大,但缺年輕人創作者,很難進步。再來是戲劇。戲劇八點檔的臺語為什麼都越來越差?因為都用華語寫劇本。最後是臺語電視台,說不定很快就成立了!」
活動的最後,鄭順聰結語:「我認為所有語言都是平等的。華語有什麼,客語閩南語原住民語就有什麼,現在客語原住民語都做得很好,希望閩南語可以東山再起。也希望大家可以來加我的臉書。」
胡長松則對臺語文學的前景充滿樂觀:「希望大家可以來投稿台文戰線,最好是大家都提筆來寫,現在有了這麼多文學獎,這都是很棒的地方。我看到在座這麼多人,心理都很感動,代表大家都很關心臺語文的未來,希望大家可以一起來拍拚。」
細說從頭:
◎按:兩位講者全程以臺語對話,但記錄則以華語為主,臺語文為輔,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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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圖片來源:台北文學季主辦單位文訊雜誌社提供
紀錄:洪崇德
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