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以一種想要嫁給書店的心情開設梓書房的。」 淯慈笑著說。開設書店的錢是自己未來的嫁妝,雖然資金並不多,依然決定開一間小小的書店。兩人曾經在連鎖書店工作過,知道自己是喜歡這樣的環境的,做和書有關的行業,梓書房正是淯慈和佳真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和想像。淯慈在研究所的時候唸了文化資產,寫過關於舊書店的論文,在那段過程裡發現,新書和二手書之間自己是比較喜歡二手書的,二手書帶著獨有的氣味、故事、和收藏的感覺,令她們著迷。
「因為以前在連鎖書店工作,可以做的事情比較不自由。比方說我們想推廣的很棒的東西,很容易受限於公司的商業考量而不能做。」佳真說:「就像選書,我們想推的書種總是被拒絕,或是在做書展的時候,我們認為這個作者的書不應該和另一個作者放在一起,卻因為書展的關係,它們必須被概括,很難再更清楚地被分類。所以我們才想擁有一間自己的書店,能做想做的事情。」
梓書房一開始將自己定位成社區書店,希望來的客群是這個地區的人。「因為我小時候就住在這附近,所以在選定開店位置的時候,也考慮到想要回到家鄉。」淯慈說,當時也想到自己小時候住家附近的書店並不多,當決定開設梓書房時,就想要服務這個地方的孩子和讀者。
起初因為地點隱密,知道的梓書房的人很少,客人通常是碰巧經過,或是在開店之前處擺攤賣書,認識的一些熟客和攤友。後來加入了台灣獨立書店協會的地圖,還有網路粉絲專頁的經營,和許多獨立書店交流,越來越多的人從網路上得到消息,也吸引了許多專門逛書店、對書店有興趣的人特別來拜訪。「我們這邊客群很明顯是女生和同志居多,可能是這邊的氣質很接近,店裡也會貼一些和性別相關的文宣,是一間性別友善的空間,歡迎所有的人,也因此我們收到了很多性別相關的書籍。」兩人笑著說。
曾經也有客人誤以為梓書房是社區圖書館,圖書館會盡可能保留它的館藏,而梓書房希望書本是流動的,「書立起來跟展示的時候會差很多,所以我們會經常改變書本的擺放位置,覺得書一定要動,常來的人才會有新鮮感,也許會讓客人不經意發現更多書。」佳真說。
梓書房以獨立書店的方式經營二手書店。獨立書店的方式就是認真的去對待每一本書,而一般人對二手書店的印象就是「很髒」,書堆滿了走道,很難找到想要找的書。直到茉莉二手書店以「舊書店的誠品」之姿出現,因為兩人雖然沒有那麼大的財力把書店規模變大,但希望能做的就是好好對待一本書。除了基本的將書本整理乾淨,佳真和淯慈對細節也非常謹慎。許多書店會把標價貼紙直接黏貼上封面或是封底,甚至直接以奇異筆寫上,那對書籍本身是會造成損傷的。考慮到有些藏書人會介意,佳真和淯慈總是將每一本書小心包上書套,再黏貼上標價貼紙,不去傷害書本。雖然是很小的動作,但就是回到她們的初衷:善待每一本書。
梓書房的價位親民,書本也整理的非常乾淨,而僅有少部分的書以原價出售,淯慈有她的一套定價標準:「真的喜歡它的人以原價買走並不過分。有些書已經絕版,甚至在網路上賣到比原價更高的價格,我不會把它放到網路上賣,擺在店裡等真的喜歡它的人買走,不會去在意折扣的問題。我們希望喜歡書的人在一個他可以接受的範圍內買書。」
二手書跟新書感覺最大的差異就是,二手書比較隨緣,因為無法選擇收到什麼樣的書,有時候是無法決定的,收到好書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別開心,但沒有得到也無所謂。而新書是要很準確地去選擇,為什麼會選它?要賣給誰?甚至會因為選這本書而決定書店的主題,都是需要很明確的思考的。
收購的時候會遇到兩種人,一種人會把它當作回收,像是丟東西個感覺;另一種人是真的很喜歡這本書,他希望這本書可以再繼續流動,於是願意帶給更多讀者。真正喜歡書的人在賣書的時候就會表現出很捨不得,還會樂於和你分享這本書的故事;而另外一種,就是把書當成一種工具,有時候不用錢也沒關係,會比較隨意。
而在選書上,原則主要就是兩人自己喜歡,就算是不瞭解的領域也感到有興趣的,或是不了解但這個類別裡的經典,也會挑沒有時效性的書。而會選擇販售二手書,淯慈說,因為喜歡掏寶。「我覺得自己對新的資訊吸收的比較慢,會跟不上新資訊,自己看書的速度也比較慢,所以如果要賣新書我們就會特別挑自己喜歡的。」 佳真接著說:「而且舊書也有很多自己的故事,比方說前一個主人的塗鴉或是註記。像之前我們就有收過一本,在蝴蝶頁留下給朋友的祝福,也寫到如果真的有天不需要了可以把這本書賣掉。所以在二手書中能找到很多故事、紙條或是剪報,都是很有趣的。」 比較舊的書或是從長輩手中收到的書,裡面時常夾著許多和該書相關的剪報。很多東西當下看覺得沒有什麼,但在經過一段時間以後,它的價值就會漸漸凸顯出來。梓書房保留了舊書中的夾報或書籤,一起賣給客人,像是一種故事的傳遞,送到每個愛書人的手裡。
起初是一個來自香港的藝術家在台灣的駐村計畫結束,要回香港之前來到梓書房買書。因為她的行李實在是帶不下了,於是挑了購買的其中一本書,告訴佳真和淯慈,她想要幫下一個人結帳,並在書中留了紙條給選到這本書的人。
那天桃園另一間獨立書店「荒野夢二」的老闆-銀色快手,到梓書房選到了這本書,結帳時淯慈和佳真告訴他這本書已經有人幫他結帳了,並且交給他那位藝術家留下的字條。銀色快手收到這本書和紙條以後非常開心,覺得「待用書」的概念非常有意義,於是串連了幾間獨立書店開始了「待用書」的活動,讓讀者可以把自己想要推薦的書帶過來,或是從店內選書,寫下想給買書人的紙條,書店就會隨機將這些待用書放在架上,也不會告訴買書人哪些是「待用書」,讓客人自己發現。如果有客人選到了,就可以免費帶走這本書。「前幾天有客人買到待用書,覺得非常驚喜,表示也想加入待用書的行列,允諾下次要帶自己的書來。」佳真說,「這個活動比起換書來得有意義,換書比較像是把自己不要的書丟過來,造成來交換的書籍品質狀況沒有那麼好。『待用書』以一種真心喜歡這本書且想要給下一個人祝福的分享方式,所產生的感動比較大。」
去年七月開幕至今,將近一年,對未來兩人都很樂觀,開玩笑地說:「至少這裡還有四年的合約。」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它會長成什麽樣子,而它也漸漸長成了不是我們預期的樣子,但就是還可以接受。」 梓書房一開始的選書範圍並不多,以文學、藝術和社科為主,但開始收購舊書之後,收到了各種不在預期裡的種類,像童書和教育書籍的量超乎預期。梓書房除了希望能服務社區,也設定了要服務弱勢的族群這個目標,至今也還在努力。像是移工或者是外配,希望可以提供一個空間讓他們自由閱讀,因為在台灣通常都是以中文書為主,梓書房希望提供像泰國、越南、菲律賓等書籍,讓這些在台灣長期被忽略的族群也能享有閱讀的服務。另一對象是年長者,通常年長者的閱讀也很少被看見,梓書房同樣關注了這個部分,希望除了安養照顧的機構單位以外,一般的書店也能提供年長者安全舒適的閱讀環境。
對於未來,梓書房也準備籌辦讀書會,以舊書為主題,可以讓大家分享自己的舊書。「之前也辦過類似的換書活動,看到讀者們彼此熱情地介紹自己看過的書籍,分享給大家的時候,那種感覺很棒,非常有趣。」
梓書房目前與佳真家中印刷廠合作,成立「廢紙小舖」,用印刷廠裁切下的廢紙做成筆記本或便條紙,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惜紙。因為對印刷廠來說,要再處理那些裁切下來多餘的部分會花上許多時間,所以通常會直接丟掉。而對愛書惜紙的佳真和淯慈來說,這些是寶物,是可以再利用的。於是就將這些乾淨的紙張撿回來,重新裝訂成有用的東西,珍惜紙源。
梓書房一直以回饋和服務的心,除了用心善待每一本書,也善待每一位顧客。佳真和淯慈對客人非常親切,因為同樣是愛書人,兩人樂於分享也樂於服務,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帶給愛書人更多感動。
文字/江冠葦
攝影/劉煒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