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戰略思考看武漢肺炎:中國篇

2020/02/02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武漢肺炎的規模已大到超越單純的防疫工作,除了驚動中國領導層,對於各國也是戰略層級的問題。圖片來源:美聯社
武漢肺炎在短短幾周之內,恐慌就蔓延到全世界,引起口罩搶購潮,除了台灣價格持平,其他國家已經出現天價,甚至出現排華反中的案例。
就以此次疫病事件,我們可以從中學到什麼?就已公開的資訊來說,這次病毒擴散有好幾個可以觀察的點,足以學習基本的戰略分析技巧。原因如下:
  1. 第一,影響範圍極大。由於中國隱匿資訊,導致周邊國家與世界了解狀況後,已經處在無法隔離於初期的階段,疫情超越地方政府的控制範圍,跨國流動形成全球危機。
  2. 第二,在此階段,所需要投入的資源,已經不是單單的醫療物資,封城影響所及,一般民生與進出口所需工業生產停擺,加上民眾的恐慌心理,需要國家級軍事單位進行運輸調度。
  3. 第三,涉及國際多邊關係,邊防關閉、交通中斷、隔離檢疫,各種措施已然進入準戰爭範圍。防疫形同作戰不是口號,而是真實上演,每個人都需要面對。
整體而言,武漢肺炎的規模,已經大到超越單純的防疫工作,需要動員國家整體資源,跨部會的整合,進入戰略計畫的階段。
各國之間為了防疫實行的措施,許多都跨入戰爭動員的程度,只是這場戰爭用的不是子彈,而是醫療防疫器具,除此以外投入的後勤支援,與熱戰並沒有太多區別。
為了防範疫情擴散到國內,如何阻絕病毒入侵,怎樣管控國境邊防,還得以防止經濟流動減緩,對工商業產生的各項衝擊。即使無關於疫情的國家,也同樣需要跨部門的協調,非單一機構可以處理。對這類整體資源調控最有經驗的單位,照道理說就是軍隊,不過全世界只有美軍有多年實戰經驗,故多數國家也不能一概論之。

起源:疫情為何大規模爆發?

由於病毒不會聽人話,社會控制是無效的,中國對待疫情最佳的處理辦法,照道理就是公開透明。
優點在於,第一時間公布有新型病毒,比流感的傳染力要強,請民眾多注意但勿需恐慌,勤洗手、戴口罩就可有效防範,諸如此類的宣傳,且市場的運作,武漢地區的民生衛生器材,自然會有廠商去調控。提早宣傳也能讓一般人提高警覺,及早就醫,防止病毒到處流竄,可以早期將病毒控制在小區域內。
缺點,當然就是考驗政府的危機處理能力,而我們一路看下來,幾乎可以肯定,造成疫情擴散的主因就是中國的體制太糟,或是醫療系統根本就無法處理,這有好幾個層面可以觀察。
一般民主國家出現流行病疫情,主管機關的官員,只要照章行事,做好做壞分層負責,出大包要下台的就只有政務官,頂多是事務處理失當的官員,但也只是降調處分,不會弄到身死家破。但中國共產黨的人事鬥爭,會拿這類事件大作文章,這會導致官僚心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根據這麼多年的經驗,中共通常都是第一時間歌功頌德,讓主導官員拿到政治紅利,至於實際狀況好壞就先不管,好的話就大秀一番,壞的話能壓多久就多久,想辦法把責任推出去。而派系也會想要趁機剷除敵人,動輒雙規處置,這種高風險高報酬的環境,不會產生合理的標準作業流程。
而從疫情爆發後的狀況來看,武漢當局不加以處理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初期不被當一回事,地方政府官員覺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不過是小感冒而已,別來觸霉頭,中層官員推拖拉,直到醫療系統開始不勝負荷。此時直接負責的官員反應,就是能壓多久就壓多久,避免自己官位不保,推醫護人員上第一線死撐,一直到突破負荷上限,系統癱瘓為止。而相關官員到了這一階段,則會更加隱匿狀況,為了自保與留後路開始準備,拖一天算一天。
也就是政治指導一切,上級身家安全優於基層百姓的生命。
中國共產黨的人事充滿派系鬥爭,也因此缺乏合理的管理程序。圖片來源:美聯社

對策:正常的指揮系統該怎麼做?

物資的運用,醫療與軍事都一樣,送到前線的彈藥使用完,後方補給要跟上,戰損的士兵要後送處理。如果彈藥不足,前線士兵就會沒有武器抗敵;士兵食物不足,體力不濟甚至會餓死;戰死的士兵不後送,留在前線又沒辦法及早處理,會讓疫病流行;受傷的不後撤,除了等死之外,還需要弟兄分出抗敵的時間照顧。
以上種種,都在讓戰線崩壞,一旦前線潰敗,就得要撤守後方第二道防線,敵方的勢力就會擴大,我軍將會更加居於劣勢。將之代換成防疫工作是完全相通的,士兵替換成醫護人員,彈藥換成醫療物資,除了第一線的防疫工作,後方的民心士氣,也會受到前線的影響。
而以一個大都市的標準來說,武漢會在一周之內就醫療系統崩潰,絕對不是病毒擴散的太快,這一定是初期沒有處理,等到疫情嚴重,醫療能量開始跟不上,潰敗速度以幾何級數成長。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已經沒辦法自行處理了,國家就必須要介入,建立第二道、第三道防線。
最合理的作法,就是投入大量資源,在武漢重災區外拉出第二道防線,但同時還是要運補到武漢市區等發生重大疫情的地方。沒有到萬不得已,不能輕言放棄仍在第一線死守的醫護人員,這跟戰爭一樣,處在混戰狀態的前線,士兵發現自己輕易被放棄,那麼要守住後續防線的人,心理壓力會非常巨大。
已經有了前例,沒有人會投入全心全力作戰,誰曉得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被上頭犧牲的人。而這正是武漢封城的最大後遺症,除了打擊仍在奮鬥的醫護人員士氣,還讓其他地區陷入恐慌,民眾以自保囤積物資優先。出現不少攔截、搶劫、囤積物資的官方機構,這很明顯就是先顧自己再說。
封鎖不是不可以,但必須要有預前措施,準備好巨量的物資秀給大眾,集結全國醫護菁英表達人力充足,同時軍方介入,在各交通關口做檢查哨,被查出得病的患者,立即送往附近的醫療機構受到照顧,同時讓民眾了解雖然影響交通,但政府不會放棄任何一人,所有的措施都是在防止病毒擴散。

中國的實際做法,與不協調的現象

中國的做法,活像是中世紀對抗黑死病,立即把防疫重點升高到對人的隔離,這已經是21世紀了,想要用封城放火屠殺病人的方式,好歹也要先做到全城封網。我們看得很清楚,封網不是沒有,是針對亂講話影響穩定的人,等到武漢醫護都崩潰了在那邊亂罵,才把醫院網路斷掉。
這種種跡象都表示,中國並沒有現代化管理能力,無法統一調度組織人力與物力各項資源。這還比較像是封建時代,各地都有小諸侯跟土霸王,平常聽皇帝的話,遇到重大戰災,馬上就是自己先顧自己,隔壁村的死活與我無關。
既然如此,持續封城的下一步究竟為何?由於看到兩個跡象,使得筆者的判斷無法統一。
首先,封城的命令一定來自中央,初期就下令建設火神山醫院,過幾天又來個雷神山,對於SARS有記憶的人,會想起小湯山醫院。小湯山表面上是SARS重症收治中心,實際上只是一堆快速搭建的拼裝屋,跟拿貨櫃屋堆疊出的格局類似,大部分空間設計就只是隔離,連基礎的通風設備都沒有,明著就是收病患隔離等死。火神山的快速興建,以及預定達成的目標,顯示北京當局的認知,武漢肺炎就是規模大一點的SARS,比照辦理就可以。
其次,在同一時間,其他各地開始自主性的攔檢,要把武漢來人隔絕在外,而我們並未看到解放軍有系統的進行封路,截至目前也沒收到符合此次疫情,若需封鎖所需動員的人力。也就是說,北京中央若非還沒了解到此次威脅規模之龐大,就是對於怎樣解決疫情還沒有定見。
中國已傳出封村甚至自主斷路的情況,但並不是中央下達、有系統的作為。圖片來源:法新社
所以,未來的觀察點,是解放軍、武警單位是否有系統的動員,因為要對武漢乃至湖北,疫區全面封鎖,然後仿照SARS的狀況,建立許多隔離站,把確定得病的都關進去,僅靠現有的人力是不足的。也就是不只一個火神山,還會有更多的隔離中心,不然光靠地方自主性的隔離所,很難全面阻絕。
中國內部的派系鬥爭向來強烈,我們可以從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的風格來推斷。以這次的武漢肺炎為例子,江澤民傾向菁英主義,會尋求外力支援,再從中獲取利益,也就是官方會優先扣押物資,但還是會交付到第一線手上,只收手續費,目的在安插自己人馬,趁亂收割勢力。胡錦濤出身共青團,沒有產業跟軍方背景,他擅長宣傳包裝,拿到100的利益,切分80給其他人,自己拿20以避免反彈。
習近平呢?他完全沒有出國歷練,是標準的從基層鬥爭上去,與王岐山的合作,向來習慣使用武警與解放軍,強力鎮壓反對意見。拿到最高權力後,就用合法手段清洗反對者,基層民眾的反抗則讓軍警處理。此次武漢肺炎事件擴大後,火速進行封城,馬上調度解放軍進入,極大可能來自習王的意思。
決定封城,解放軍卻沒相對的大動作,觀察到這兩大不協調點,我們可以做個判斷:
現在中國內部對於如何解決問題,仍然莫衷一是,至少最高層仍然受到各方壓力,甚至被政治鬥爭,無法斷然進行徹底隔離政策。若非如此,則可能中央權力不如我們想像的牢靠,在這種生死關頭,許多人選擇自保。

可能產生的極端戰略劇本

若中國最後沒有比照米蘭對黑死病的作法(有系統、徹底的隔離檢疫,限制潛在感染者移動),依現在不透明的作為,恐慌只會蔓延,最後物流會停擺;一旦物流停擺之後,整個中國會只有沿海地區,可以依靠港運獲得生存物資,內陸城市的通運成本會急速拉高。到了一個臨界點,世界各國或許就要考慮中國整個政府,實質進入各自為政的自治狀態,到時沿海地區勢必會自行向附近國家求救,以獲得求生必須資源。
但要走到這一步,顯然還有很長的路。多數人並不理解中國的基礎建設有多落後,像台灣是經過數十年發展,基本上各種民生必需品,已經可以透過點、線、面的方式,涵蓋全國各地區,物流成本也可以壓得很低。然而中國在2000年前,除了幾條鐵路大動脈貫穿的都市,是一個只有點的國家,通過北京申奧成功,以及歐美國家大量工廠進駐,擴散到線的程度。
意即,疫情擴散到各地會自行封鎖,軍隊在沒有充足防護措施下,很可能不會統一聽從中央指揮,形成與地區聯合半自治的狀態。各地的線會斷裂,回到大概約2000年前,甚至是1990年前後的狀態,但不會進入歐美國家所想的全面性崩潰。
最主要的原因,是此次造成的源頭是疫病,不是糧食危機或是金融危機,疫病會催出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屆時更有可能的狀況,是疫情較不嚴重的地區,全面聯合封鎖最嚴重的區域,不惜採取血腥清洗。
  • 一家人在重慶貴州邊境進退不得,也是疫情造成中國各地自主封鎖的案例

為什麼我們要做戰略思考?

我們有想過,出現以上各種可能,應該有甚麼因應的劇本嗎?筆者不認為上述劇本會全部實現,很可能是只演了一半,或者是以中國無辜民眾的大批犧牲作結。但這種影響周邊國家的惡劣劇本,可以完全不去思考、斥為無稽之談,堅定認為都不會發生?
中國要找到真正有效的解決方案非常簡單,就是公開透明,但這絕對挑戰中國共產黨的統治權威。公開透明就是現代民主概念,一般人民有知的權力,知的同時伴隨著相對的政治權力,人民勢必對政府提出各種要求,而這正是共產黨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類似武漢疫情的爆發,只要在中國共產黨的統治之下,就不會只有這一次,因為系統性結構,容易造成小疾患累積成大瘟疫。每一次都在挑戰系統的處理能量上限,而科學技術並不會指數成長,遲早出現系統的潰敗。這被稱為有組織的無序,常出現在威權管理的大公司,當上層政治意志堅定,科層文化充滿偏見,成員就會依照這種習慣做事,領薪水混日子比較實際,直到公司出現無可挽救的危機。
這次不去思考糟糕的劇本,連紙面計畫都不做、覺得思考訓練是浪費時間,等到需要的時候,很可能就來不及。
台灣畢竟距離中國很近,中國任何的變化都會影響台灣甚鉅,無論你喜歡還是討厭中國,都得要考慮到後面的路。多思考不代表你相信會發生,美軍也會給參謀軍官去思考很奇怪甚至空想的劇本,這可以說美國相信殭屍危機會發生,外星人即將攻打地球?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12.7K會員
1.3K內容數
王立第二戰研所在方格子的主要基地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