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文寫作」ê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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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無論是一般性的台文寫作,或是在寫作的技藝上已經可以稱之為「台(語)文文學」的作品,都要牢記一件事:沒有台語,就沒有台文。用另外一個方式來說,如果一篇文章不具有台語該有的特色,該篇文章即使可以被以「台語」讀出來,它仍然不是台文(或者,不是好的台文)。

何謂台文?

曾有個有名的「台文作家」在自己的書上寫道,要判斷一篇文章是不是台文,就要判斷該作者是不是以台語來思考。可是,親愛的,你有他心通的神通超能力嗎?怎麼能知道作者的「心裏」是怎麼思考的呢?

我們不可能看穿作者心裡,讀者只能閱讀到文字;也就是讀者只能從文字表面的形式判斷這篇文章是不是台語文章。

一篇文章所呈現的文字的形式,其實就是文字排列的順序:從這個地方讀者可以讀到應是屬於台語的兩大特徵:語詞,語法(syntax)。

語詞

先來說語詞的部分。

台語跟華語之間,有不少同源詞(就是說來源相同的詞彙,比如說某些古書中的詞彙);台華語長期接觸下,台語也借用了不少華語詞彙。

但是,撇除台華語同源詞不說,台華語接觸的結果(請謹記,華語是制度性的,強迫每個人從小都要學會的語言),卻導致了一個結果:language replacements(語言置換)。想想看以下的詞,現在的人是怎麼說的呢?

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弟弟

曾幾何時,阿爸,阿母,阿兄,小妹,小弟,幾乎已經從孩子們的口中消失了。

再來看下面的詞彙,你通常使用台語,還是華語(無論華語發音,或者台語發音)?

raw-image

(附註:最後的『烏龜』,台語如果講「o͘-ku(烏龜)」意思是集波器,如果唸成o͘-kui,意思是沒有擔當的人或者戴綠帽。)

假設寫作的時候,把華語詞直接寫進台語文章中,這就減損了台語的特徵。也許對「習慣於華語環境」的人來說,這樣比較好閱讀,但這種屈就於華語環境的台語文章,並不是好作品!

因此,當你要下筆寫作的時候,先停個幾分鐘想想,這個詞(無論是名詞、動詞、形容詞),有沒有台語原生的說法(原生指的是1945年以前即有在使用)?如果有的話,當然就是以台語原生詞為第一優先啦!如果沒有的話,華語作為一種借詞進入台語中也才有正當性!

語法(syntax)

語法有多個層面,詞彙、構詞、語序,均包含在內。

台語語法跟華語語法均有足以凸顯台語特徵的差異。本文篇幅短,無法窮盡台語語法的討論,僅列舉一二如下:

詞彙

i 小明英語很爛。(華)

ii 阿明英語真破。(台)

比對以上這兩句,發現:華語的小明,台語稱為阿明(台語人名名稱前不會加上『小』);「英語很爛」在台語中應該說成「英語真破」或者「英語真àu-kó͘」。不少人也把台語講為 / 寫為 如 i 華語的形式,這種詞彙誤用就真的是àu台語了。

構詞

i 花紅紅的真美麗。(華)

ii 紅花真súi。(台)

比對以上兩句,發現,華語中有「紅紅的」這樣子的構詞(比如長長的,短短的......),台語中沒有這樣的構詞方式,所以台語不可以說成:「花紅紅ê」(當然也不可以說成長長ê,短短ê......)。可能有些人覺得上面兩個例句中台語「紅花」不等於華語「花紅紅的」,那麼你也可以說成「花紅紅真súi」(台)

再看一個例子

i 她用力的打著。(華)

ii 伊出力teh phah。(台)

比對以上兩句,可以更明顯看出,台語不會有「XX的」這樣的構詞。

語序:

繼續沿用上面的例子。在華語中,『打著』表示打這個動作在持續進行,而在台語中則不可以說成「phah著」,正確的說法是「teh phah」,動詞前的「teh」表示這個動作正在持續進行。

另外像是:

i 母雞好可愛。(華)
ii 雞母真kó͘-chui。(台)

「母雞」的台語是「雞母」。像這樣的名詞語序和華語相反的例子很多,請大家要多留意。

台文寫作有很多要小心留意的地方,特別是我們身處在華語/華文環境中,一不留神就會寫出「台語怪句」。這篇文章很短,自是不可能面面俱到,這只是一個敲門磚,希望有心學好台語、寫作台語的朋友可以寫出「正範,端tiah」的台文。

末了提醒兩件事:其一,多閱讀1920 - 1970 年之間台灣人寫的台文作品,是讓自己台語進步的好方法。其二,有心要邁入台語文學創作的朋友要記住一件事,文學的技藝是次要,文學的技藝必須奠基在台語才是;倘使文學的技藝凌駕在台語之上,那麼華文、英文寫作也都可以達到一樣的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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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心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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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家、科學家,專業台語文學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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