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 part 28 台灣的藍綠價值觀

要談論台灣的藍綠價值，絕不可免的是要碰觸民族主義，廣義的民族主義，是指我族的認同與定義，故所謂的愛國主義（中華民國萬歲）或是本土意識（大家都要愛台灣），或是歷史上的中國史觀與台灣史觀，本質上都是一種民族主義的表現。

想要看最具體的表現，不是到選舉造勢場合，而是到國際層次的體育賽場，在場的人不管藍或綠，很清楚的可以看到，揮舞中華民國國旗的人，喊著台灣加油的口號（你聽不到棒球比賽的觀眾喊中華民國加油），這絕對不是價值錯亂，而是台灣本身的民族主義意識，在實務上幾乎是已經趨同化了。（越沒歷史包袱的年輕人越明顯。）

但扣掉這種比較沒政治性的活動，在經濟與政治場合上，藍與綠的觀點幾乎可以說是南轅北轍，這不光是老人家如此，一個年邁的老伯伯高喊藍綠口號，我們會理解時代在他們身上產生的作用，但年輕人也這樣喊，顯然問題並不單純。

這並非偶然，一個組織團體要能夠聚集在一起，一定有團結的口號與象徵。將組織放到大國家層次，就是國旗、國歌與其他代表國家的符號。這些圖騰的作用，就是要凝聚國民的團結意志用的，但在台灣卻是一面國旗各自表述、國慶升旗各自描述。

這不是今年才這樣，在陳水扁主政的八年，泛藍的政治人物，也幾乎不參與總統府的升旗儀式，而跑去參加台北市的。很顯然的，藍綠對於升旗這件事情其實不怎麼在意，在意的是「誰」掌握升旗的詮釋權。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對「正統」的認知，就好比今天美國總統或是日本首相跑來主持總統府升旗儀式，不分藍綠大概都不會出席一樣，因為「我國」的象徵性儀式，怎麼可以讓「外人」來主持呢？

所以我們都可以很容易的認識到，至少在這十幾年，藍綠雙方至少在高層的意識型態部分，基本上是三不一沒有，「不承認、不回應、不否認，沒有這回事。」

但細究藍綠雙方的價值觀點，其實到頭來圍繞的，不過就是一個「中國政策」罷了，差別在於到底是要內化與否。在教育的教材上，綠的主張中國史觀不可以內化，藍的則相反。在經濟的開放上，藍的主張要內化中國跟台灣同文同種的優勢，綠的則否定。在政治上的認同，綠的要將中國價值內化成台灣的本土價值，藍的拒絕這種作法。

說來說去問題都在中國，這筆者在之前談論台灣的民族主義就大概提過了，藍綠雙方基本上都沒有建構出特有的民族主義觀。

國民黨想要延續舊有的大中國民族主義觀點，但大中國在小台灣上要延續，這本質上就很可笑，更不提中國民族主義現在的詮釋權在中國共產黨手上。這要強調的是，國民黨與共產黨提的中國民族主義，基本上的概念就是一套五千年文化道統的繼承，但共產黨是認為自己繼承已經被消滅的國民黨，國民黨自己當然還活著，這怎麼有交集？所以又是三不一沒有：「不承認、不知道、不回應，沒有這回事」（註：不相信的，去問問身邊相信中國民族主義觀的泛藍朋友，看他們怎麼回答這套共產黨中國觀就知道。)

民進黨的本土價值觀，是可以建構出現代台灣的民族意識的，但因為政治上國民黨到今天為止，還是跟民進黨打焦土作戰抵死不認，所以國民黨的中國民族主義想法沒有消失，台灣就有一半的人無法接受這套建構中的台灣民族主義。故直到今天，民進黨任何這方面的努力，對內都會被蓋上撕裂族群、破壞和諧的標記，對外都會被貼上刺激中國、製造衝突的標籤。（註：李登輝若可以繼續掌握國民黨十幾年，也許國民黨就會被本土化成台灣國民黨。反正這是統治階級的反撲與鬥爭結果，就是這樣。)

說來說去，雙方的價值觀，差別還是卡在中國。但很好笑的是，不管是國民黨還是民進黨，似乎都沒打算把這個中國價值觀的真面目告訴大眾。

因為這一套「中國民族主義」在本質上，是「近代中國民族主義」，根本就不是所謂傳統的中國文化那一套，除了念的經書都一樣以外，不管是領土主權主張、文化內容宣傳，無一不是近代中國觀點。傳統的中國民族主義？在清末民初一連串的戰亂中早就消失了，後人爭的不過就是一套「正統」。

更好笑的是，終於取得最後勝利的國民黨，可以開始塑造自己的正統中國繼承地位了，卻在國共內戰中被趕到小台灣來，在小小的台灣去繼承大大的中國正統。而那個打敗國民黨的共產黨，則高舉老外的馬列主義，去他的中國傳統價值。

結果，幾十年後那套被扭曲亂搞的馬列主義，終於被虛名化成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邪惡的西方資本主義進入中國，共產黨才驚覺到沒有一套價值觀，就等著被人拆店去。於是乎這套中國傳統價值又復活在中國舞台上。

好了，讀者到這邊應該可以看到一個荒謬元素了，國民黨宣稱繼承的沒有繼承的中國實質內涵，這套近代的中國民族主義，不過是一台拼裝車，華麗的車身與高級內裝之下，是老舊破爛的引擎。

而在台灣努力想要建立本土民族意識的泛綠，開的是一台只有輪子跟引擎的陽春款，不僅沒內裝還沒車殼，就算引擎耐操好用，但對泛藍民眾來說，連避雨都不行的鳥車，根本沒有吸引顧客的能力。

理論上，雙方攜手合作，可以打造出非常高檔的車款，不過大家也都看到了，「合作個屁」。

泛藍要把本土意識歸到其中國民族主義的一環，就如同要泛綠把還可以開的車，無償奉送。泛綠要本土意識凝聚成台灣民族主義，如同要把泛藍的拼裝車的外殼整個拆下來。這根本沒有交集。

坦白說，會有交集才有鬼，因為現在在台灣，不管是藍綠哪一方，對中國民族主義的批評，最後都不可免的歸納到一個問題上：「中國未來是否強大。」（註：做個交叉民調，訪問認為中國崛起勢不可免、中國興起曇花一現這兩個選項，與藍綠支持的傾向就知道。不過這不做，我們應該都知道結果會怎樣。）

我們現在這一批已經出社會的人，不管藍綠都很在乎中國未來是否會持續強大，在商言商的因素先壓下，這不分藍綠只要能賺錢都會去中國，這是兩碼事。我們來想想政治上的問題，如果中國真的就要崩潰，不管是財政崩潰還是打內戰分裂等等。那麼現在會支持泛藍那一套「中國崛起，太慢過去來不及」論點的會有幾個？若反過來說，中國真的要超英趕美，稱霸東亞。會堅定支持台灣本土意識，不要西瓜靠大邊的又會剩下多少？

其實，不要說是政治上，什麼立足台灣、前進中國、放眼世界，還是從世界走向中國等等。我們拿一般的經濟民生問題來問就好，不管是要不要開放陸資來台產，農產品要推銷到哪些國家，教育上要不要開放陸生來台等等。幾乎沒有一個問題是不跟「要不要靠向中國」這因素無關的。

台灣這些藍綠價值觀，說到底不過就是「要不要靠中國」這句話而已，扣除掉像筆者眷村的一些老伯伯，那種不可能會改變的大中國思想。請讀者自己去問或是好好回想，當泛藍鼓吹中國的好，是在跟你談論中華五千年文化道統芸芸，還是在講「因為去中國會賺錢、只有靠中國才能賺錢？」泛綠不過是反對這種「靠中國就會好」的集合體罷了。

筆者還是期望下一代，現在這些中學生對於歷史沒啥好感，討厭國文那種置入行銷價值觀的小朋友也不少。他們並不笨，當網路世界資訊無限多，怎麼會去相信中國一定強這種事情，當打電動遇到外國人對戰，通通稱自己是台灣人，這些小鬼哪有什麼藍綠意識。（註：筆者之前笑罵有某黨以前反共，現在不反共。全部都在大笑是某K黨沒原則，難不成這幾十個小鬼全部都是綠的？)

本土意識一定會逐漸興起，這是一個人尋求自我認同的過程中，必然會以生命中的記憶為主體的結果，除非要回到課本洗腦的課程，不然要這些小朋友去認同這套「近代中國民族主義」無限好，真的是想太多。

國民黨這套對抗八年遺毒的中國民族主義也該改改了，若不想改的話，就只能靠教育與媒體的無限洗腦，回到筆者小時後那個年代。不過，國民黨內每個人都真的徹底支持這套共產黨的中國民族主義觀嗎？

選舉歸選舉，民族意識的建立是另一碼事，有些事情是逆轉不了的。國民黨現在想要支撐這一套不墜，就只能祈禱與希望中國真的可以持續強大，但又不要強大到可以把台灣整個吞掉，這很難取得平衡的，更重要的是不是操之在手。

民族主義是一套建構我族價值的方法，將自己相信的那一套詮釋權力，交給共產黨是很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