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part34 還是來談一下死刑好了

因為太多人問，也講了一堆，所以乾脆稍微打一篇起來好了。

然後先聲明，筆者個人是支持「死刑存在」的，畢竟戰略家都能夠認同與支持戰爭了，說實在話從價值觀去反對死刑是很詭異的事情。不過也僅止於此，理論上我支持死刑的存在，跟台灣該不該要有死刑，或是該不該停止執行死刑，亦或是否有替代方案存在，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註：看不懂，覺得廢死與否為是非題的，請按右上方的X離開)

這邊要提的，就是一些個案的討論，這幾天看到許多個案，筆者的感想是…還真他X的混亂，而且邏輯完全不通。例如蘇建和與江國慶案，這問題的根本是面對國家權力的濫用，所以廢死的主張是避免冤獄，畢竟我們無法迴避國家可能會，也真的會錯殺無辜。

結果回應的人，大概分三類。其一，這是個案與這些罪證確鑿的刑事犯不同。其二，轉了日本律師從廢死轉支持死刑，以及另一個福田孝行案的文章。其三，開始叫罵「拎杯就是要反對廢死」

很有趣，因為當年大家看報紙，認為蘇建和罪證確鑿者可是多數，看了電視就認為江國慶罪無可逭者亦為多數。問題是在於我們一般人，連證據都看不到，只能憑媒體與政府告訴我們資訊，真的錯殺了也是日後才知道？我們對政府的不信任，看待司法系統的公正性，每一份民調都顯示低的可以，結果面對死刑問題，全部情緒障礙都跑出來，政府支持度大概在死刑問題上可以衝過99%。

再者，那篇日本律師的文章，先不管這篇已經被打臉是腦補文，一個律師的轉念若可以當成反證，那為何對其他從支持死刑轉廢死者的心路歷程置若罔聞，擺明是只想看自己要看的。福田案是可憐的被害人家屬，為了自己家人的奮鬥史，非常感傷也令人動容。但是，這跟「國家權力濫用錯殺」是兩件事，確實改革司法系統以及降低誤判率是重點，但邏輯上拿這兩篇反駁，不過證明反廢死者根本沒搞清楚重點。

至於第三種人，就不用提了，他們需要的是羅馬競技場。

個案的討論，是要引出我們想要討論的問題核心，並且指出這個問題的確很嚴重，嚴重到會影響你我。就已廢死與否的狀況來說，所謂的普世人權，並不是人家信基督教就發夢說要廢死，基督徒支持死刑送人去見上帝的比例可高了。西方世界逐漸要求廢死其來有自，去看其歷史背景，這絕對不是什麼洋鬼子愛強加價值觀給別人，而是這在民主社會下是很嚴肅的議題。(註：別忘了最愛講西方人權不適用本國的，就是中國了，他們是真的國情不同，還是根本只是為了統治方便？)

廢死最常舉冤獄的例子，不外乎是兩大理由，第一是生命具有不可回復的特性，萬一錯殺就補償不了，第二是國家權力有濫用的可能，政府官員確實可能會為了方便或是受到壓力而匆促結案誤殺。

就以此論，反對廢死者的反應，面對第一個多半是跳針到底，直接嗆聲重視受害者人權。面對第二個，則是多以改革司法才是重點回應。這些反應大多是「正確的」，被殺的受害者生命已經是無可回復，就以此點論，加害者需要受到懲罰當然毫無異議。司法的誤判當然是要以加強降低誤判為目標，但以此為反廢死要求，在邏輯上是不通的。

支持死刑者的問題在於，死者已矣，被害者畢竟是過去了，我們之後的討論，是以站在補償被害者家屬的立場來討論，討論哪一些措施對被害者家屬可以有最大的補償，把殺人者凌遲處死，被害者也不會復活。但直到今天，筆者根本就沒看到鄉民有討論這問題，絕大多數都認為殺掉殺人犯就是對被害者家屬最大的安慰。(註：筆者對鄉民的程度似乎也太過認真了，嘛…就先這樣)

被害者若有家屬尚幼，我們該不該算個金額補償與家屬？這個金額是誰付？加害者本人付帳嗎？他家也沒錢怎麼辦？要把他妻兒子女父母兄弟全部抄家來補償？罪不及妻孥的原則適用嗎？萬一都沒錢誰要付？全民買單這樣公平嗎？

很抱歉，沒看到幾個人在討論。坦白說，認為殺掉加害者，就是對還要面對茫茫未來的家屬最大的補償，至於補償金反正就是不該納稅人出，這種人還為數不少。會這樣認為的人，不過就是廉價正義的支持者，只是想省錢，用加害者的生命去抵命賠掉就好。至於之後的問題？因為媒體沒報導，所以大眾也不關心。(註：就算有關心，大概也不願意自己掏錢。)

司法問題就是大笑話，上幾段就講過，我們一方面認為這個政府不可信，司法充滿了恐龍法官跟烏龍檢察官，卻一方面相信在判死刑上面這些人突然跟包青天一樣明察秋毫，這種思維實在是太…呃，用brumbler會不會太侮辱人？

更何況，上面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支持死刑者還是無法說明，怎樣面對國家權力濫用的危害。如果支持死刑者，最終還是認為，冤罪率是無可避免的，就跟醫療疏失一樣總是難免，那麼就大聲說出你認為人命可以標價就好，這也沒什麼值得羞愧。(註：更別提醫療疏失根本不能類比，你去看病發生疏失死了是難免的，你莫名其妙被抓起來判死槍斃也是難免的？說這話的人都不覺得很怪嗎)

筆者支持死刑存在，但支持在台灣廢死，或是消極的不予執行，(註：但必須要有無期徒刑不得假釋的前提在。)原因就是司法系統根本就不值得信任。以前會有冤獄，以後也會有，如果我們認為被害者的人命無價，加害人必須以死償命。那麼認為冤獄率只要夠低，死刑就可以被接受，這人命無價的論點根本就是嘴巴說說，好聽而已。(註：別以為下一個冤獄不會是你，別以為你正常的過日子就不會被牽扯進去，那些冤死者也是普通人。)

想要支持死刑，如果你並不支持廉價正義，你希望被害者家屬可以走出傷痛，家人的損失與遺孤的未來可以保障，那麼該討論的就不是只有宰掉殺人犯一途，這背後整個社會機制跟制度的討論是很沉重的，一槍斃掉殺人犯，然後被害者家屬的補償就到此為止，不過是自私而已。

另一個筆者想講的，是美國校園屠殺延伸的，死刑是否可嚇阻犯罪問題，台灣這邊一堆鄉民把問題延伸的很離譜，彷彿開放槍枝就是Sin City的世界，好像人一拿槍就會變成罪犯一樣。

槍枝始終都是工具，不用槍殺人也多的是方法，最難防止的是「有心者攻擊無防備區域」，校園屠殺案之所以慘烈，就是準備充足的攻擊者，衝入沒有防備能力的校園大開殺戒，別說什麼禁槍就可以解決這問題，中國一堆精神病拿刀衝到幼稚園屠殺的，這種極端案例不能說明什麼。要拿來延伸到死刑的嚇阻犯罪率更是笑話。

死刑能否嚇阻犯罪，還要看你犯的是大案還是小案，數字是會騙人的，從一年1000殺人案例變成900例，降低了10%看來很多，但這是純粹從死刑的執行與否來看的嗎？會這樣想的人，尤其是研究生，滾回去把相關性跟因果性重念一次。

死刑可以嚇阻重大犯罪，並不是想當然耳的結論，美國五十州的死刑存在與否都不一樣，有很深入與豐富的統計資料可以研究。每一個研究者，都會深入分析，犯罪者到底是屬於義憤殺人、精神病患，還是深思熟慮、預謀犯罪？前者根本是不可預期，有無死刑根本無所謂，後者還要看是初犯還是累犯，他的犯罪成本跟動機等等都要考慮。

這是很複雜的題目，結果筆者看到有鄉民拿執行死刑與否，論證殺人案降低的嚇阻性，這實在是蠻扯的。統計上這根本證明不了什麼，更不提犯罪原因的深層探討，拿這種例子來不過是滿足大眾的情緒，對於討論死刑嚇阻犯罪毫無助益。(註：筆者前兩天看到這麼粗糙的資料引用，差點昏倒，我國大學生的科學訓練到哪去了)

至於有一批人，一方面說國情不同不能廢死，一方面又拿其他有死刑的國家來支持反廢死，這到底是國情同還是不同？同在哪，不同又在哪？若價值觀不同就不可一體適用，那我們應該把所有的自由、民主全部都丟了，反正價值觀不合我們東方人嘛，台灣人喜歡當奴隸就好。(註：討論問題的雙重標準是很危險的，尤其是我可以但你不可以這種論述。)

既然是雜談，也就不講太多更深的東西，一來台灣民眾對於這種問題，多半是情緒發洩優先，多言也無益。二者討論這些問題其實很需要冷靜思考，尤其涉及到公眾利益，這種討論更需要多元與溝通，不是對罵。

支持死刑者，需要的是更多細膩的論證跟案例，國際有廢死的潮流，絕非是人家很注重人權所以要廢，背後是花了很多年的時間，用無數的案例跟資料堆出的結論，用多數民眾支持死刑、我國國情不同當作理由，這種反駁是很沒力的。

不過，廢死聯盟這些人，筆者來看還真的是手法粗糙到極點，先不提媒體一定會抓著幾句話狂報導，製造「廢死者都想要縱放殺人犯」這種戲劇效果，你們還真的乖乖地配合演出，那被罵真的是剛好。

筆者知道很多人會直接按END，然後開始痛罵廢死都不是人之類，所以筆者這邊再度重申立場：「我支持死刑的存在意義，但在台灣的司法體系下，會去認為死刑絕對不會判錯，冤獄一定不存在，就算發生也不會在自己身上，這種人腦袋有洞。」

至於那些就是認為要把殺人犯抓來殺了再說，管其他什麼去死的，你需要的是羅馬競技場，讓你可以天天看到把犯人丟進去餵獅子的戲碼。你在乎的是殺人犯的鮮血，不是受害者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