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下，思考國家的「援實力」(rescue power)

社工作久了，有時候很難再跟人聊什麼國家政經大事。

譬如說一個國家強大，要怎麼比較？不外乎是經濟、國防、建設，像是幾台航空母艦、多少條高鐵、幾顆彈道飛彈、幾個核能發電廠、平均國民所得多高、GDP多少、幾間跨國企業、多少大財團.....等。

但是在社工的位置待久了，看了許多弱勢者的生活，實在覺得一個國家的實力不是看物質、硬體建設，而是別的。

印度聖雄甘地曾說過：「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端看其對待社會最弱勢者的態度而定。」，「社會最弱勢者」有點籠統，具體說國家實力，不能只看「好事」，也要看「壞事」甚至「衰事」，包括如何應對災害和糟糕的事，弱勢者只是這些「壞事」其中之一。

簡單說，一個國家的實力，從鉅觀的角度，國家遇上災難的時候，政府怎麼處理；從微觀的角度，國民遭到困難時，無論是集體的災難還是個人問題，他/她們能得到什麼幫助。

經常出國旅遊或工作的人就能體會，如果是單純觀光，哪裡都很漂亮、很好看、很文明，但是萬一你/妳遇上麻煩了，譬如說被搶了、東西不見、突然生病、發生天災飛機不飛、遇上政治動亂人身有危險......那才看得出國家的「文明程度」在哪裡，即使是歐美日韓進步國家，有的就醫很不方便、有的警察根本不理你，而多的是根本不承認中華民國/台灣護照，讓你有「終身難忘」的旅遊經驗。

個人的經驗是如此，對國家整體的狀況來講，如何因應災害或突發的重大破壞性事件，包括戰爭、經濟衰退。即使是政治經濟大國，有時遇到這樣的狀況，美國遇到卡崔娜風災，日本現在碰到肺炎還有之前的311海嘯，都發生過政府手忙腳亂，窮於應付的狀況。

每當看到大家在議論國家的實力，常常想起「113家庭暴力防治熱線」，恐怕不會有幾個台灣人，把「家庭暴力防治熱線」當成國家實力的指標。但是，世界上也沒有幾個國家能夠有這種，撥一通電話，就能處理家庭暴力的機制，至少對岸的中國就沒有。

可是，台灣的「家庭暴力防治熱線」，也不僅只是打一通電話有人接聽而已，首先要有發達普及的通訊建設，否則連電話都沒得打；再來要有處理的流程，並且專業人力執行服務，而這些都要有法規和社政單位的組織作基礎。那通訊建設、人力、法規、組織、處理流程，會憑空變出來嗎？當然不可能，這些都是長期經驗、資源的累積，無數人的努力，還得加上社會大眾、政府官員觀念的改變，才可能有一條這樣的專線電話。

很多人只看到一個電話號碼，沒有看到專線底下是如同冰山一樣深厚的累積。

最近肺炎疫情延燒全國，相信很多人應該能夠體會，政治和經濟上的基礎或優勢，在天災等突如其來的風險事件中，有多不堪一擊。特別是政經大國如美國、中國、日本、韓國、英國、義大利......都深陷入其中的時候。而台灣的防疫成就，獲得了舉世肯定，而這些不僅只是我們臨陣磨槍，倉促應急得好，而是我們平常就對醫療衛生、全民健保做了許多建設、投資，如果我們把這些經費，拿去再蓋一條高鐵，或去做很多交通、經濟建設和投資，可能GDP會更漂亮，各種經濟指標、數字會更加好看。

這不是說經濟或硬體的建設、投資不重要，但台灣將很多的資源、人力、經費等經濟發展的成果，投資在了這些平常時候乏人關注的領域，如醫療、公共衛生、教育、社會政策等，這些領域的建設或服務措施，很少被計算進經濟或國力指標裡面。

這些投資、政策和建設，往常籠統的說，可以稱為「社會安全網」，為了幫助個人或社會整體，因為一些非預期(如天災、經濟蕭條)或預期的(生老病死)事件，而陷入困頓，影響個人或社會的健全運作，因為不屬於傳統上國力的展現，往往被忽視，就算台灣做的再多，也往往被國際上忽視，甚至台灣人自己，也不認為有什麼。

世界上的有識之士，也不是沒有想到這點，所以發展出了有別於傳統，以政治、經濟、軍事為主的國家實力、發展程度指標，而有了像軟實力、銳實力、巧實力，那這種算什麼，我姑且命名為「援實力」(rescue power)吧，簡單的定義是：「政府或社會如果在個人或集體陷入困難和風險時，有多少資源和能力能提供援助，以避免社會陷入危機和困境。」

一個國家要不要去建構「援實力」，要看治理國家的政權、領導者，怎麼看待「人的價值」。如果只重視硬體建設，或帳面上的經濟數字，那恐怕就會疏忽公共衛生、社會福利、防災、治安，碰上目前的傳染病疫情，就是手忙腳亂、死傷枕藉，進一步造成經濟體系的破壞和社會結構的解體。

過去我和人提到這些概念，往往得不到共鳴，大家還是比較想知道在上海、北京、首爾、東京能平均薪資多少，中國的支付寶多好用、高鐵蓋了多少條，韓國、新加坡現在國民所得是我們的多少倍，台灣在亞洲四小龍墊底多久了？武漢肺炎肆虐的當下，相信大家已經可以重新思考，國家的實力，到底應該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