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花之別

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綻放,停滯,凋零,枯萎。
她的花死去了,就如同她的親人、友人、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息之粉是多麼無情啊!
在沒有花的季節,她極有可能是下一位枕入棺眠的死者。
她哀傷了嗎?沒有,因為十年了。
她絕望了嗎?沒有,那種感覺早已忘卻。
重新栽培就好。不是多有趣的循環。
澆水、除草、除蟲、修枝;循著規則,花就會重生。
然後探望,那座被花園圍繞的墓碑。
她一直都居住在這間花叢小屋裡。不是多寬大,但至少一應俱全。難以想像數十年前,這裡還曾是殘留於城市灰泥下的待拆老屋。
自她將死屍帶至屋外四周、趕在息之粉淹沒以前,以屍為肥、撒下種子,花綻放。苟活。
唯獨他沒能逃過一劫。
她的戀人。只為出去尋找食物。
她帶著花將他帶回、埋葬。不捨得灑落任何種子。
花重新綻放了,包圍小屋的息之粉滿感遺憾地竄入花蕊內。可惜啊。
日復一日,這樣,看著花從黃豔紫發的靛白紅綠彩,被息之粉染成灰墨。
反正是明天的事了。
如果他在,就好了。
如果他在。
她思考著重複且漫長的人生,竟是如此枯燥無意義。
她掙扎、抱頭,撞著牆與桌角,瘋狂於認知到自己的孤獨。
「我為什麼要活著!」
她堅決。
跑入廚房拿起她的刀與種子。
她來到埋葬他的墳上。沒有棺材的。
她刺入刀子、倒下,湧出血湖。
失去心跳前,她服下種子。
花,盛開了。
他,卻奇蹟似地自花裡誕生。
當他醒來時,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枕在墳上的枯骨,又是何人。
他望著湛藍的天空,息之粉沒能捕捉到最後倖存的人類,離開了。所以,即使沒有花在,他也能苟活了。
真清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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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當天,浮航鯨為她們特別盛開了一朵金色的綿菇花。裏面有如床鋪般寬大柔軟的蕊,以及足以包覆母親身軀的瓣。躺在裡頭沉眠的母親,很親切、很端莊──直到她隨著金色綿菇花的枯萎,一同隱沒入浮航鯨滄藍的巨軀裡。 在那之後,她成為了一名侍徒。服侍著浮航鯨的侍徒。
安眠之夜中斷了,他清醒,稍早的夢還餘韻留存。 一棵樹,生長滿了三明治與餐盒,很好吃。 他咬了,卻嚐不出口味。 沉下去,音樂響奏著。 再度清醒,中斷了。他清醒,剛剛的夢仍記憶猶新。 一家人,父母健在,但是忽視他。 他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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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畏稱牠為魔獸。 惡神輕視牠為劣物。 動物,則景仰牠為智尊。 所以,牠們都喜歡尋求牠的開導,不惜長途跋涉。 對此,牠其實有點困擾。因為牠自認就只是普通的動物──就像森林裡群跑的鹿、就像峽谷裡掩藏的狼,就像水裡奔游的魚群或天上展翅的候鳥。 普通的動物,只是喜歡孤獨而已。
當它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終於長成一棵小樹時,又有一位端莊嫻淑的少女來到它面前,輕唸。 她很美,穿著一身白洋裝,上頭吊懸著各種條狀的金飾、有一頭綁成辮的棕色長髮。 時隔數十年,它終於有母親的雛型,但它仍遠遠不夠。還要更久,百年、千年、數萬年。 它不要真名,它不如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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