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光 Maboroshi(1995)

2020/05/2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身為旁觀者,對悲劇不忍追問「然後呢?」,身為局內人,卻是不問也必須面對這個問題,更可能是,卡在那個當下去過著未來的日子。
由宮本輝同名小說改編的<幻之光>正是談到不會被說出口的悲劇之後;總是關注社會事件、背景「當下」的是枝裕和,在這部處女作中處理的卻是「之後」。儘管在威尼斯影展獲獎,但總讓人疑惑外國人對以如此淡的手法處理沉痛能夠了解多少?還是著迷東方情懷的一種氣味?
很喜歡江角、淺野兩個演員以及他們詮釋這兩個角色的關係,那種從小一起長大自然萌生的親密,即或是如此分享了那麼長的生命記憶、即或是那樣空氣般地愛著,我們仍舊無法去了解另一個人的心靈。旁人的一句:「孩子還那麼小,理應是最有幹勁的時候呀……完全沒有注意到什麼徵兆嗎?」這樣的問題由美子肯定自問過千百次,每一次自問都使那份愛崩解一次。
再也無法得到答案的疑問,如同回音反覆擴大、撞擊,可愛的妻子、初生的兒子都不再是郁夫留在世上的牽絆,說好明天付清欠的咖啡錢,才說完的承諾也是一轉念就遺忘的份量。郁夫的「輕生」─這兩個字可能正說明他的想法;並不如隔壁老爺爺以大聲廣播提醒他人自己還活著,只是收聽而不打擾的郁夫,恐怕也是那份溫柔使他看穿了生命到頭,沒有什麼生命之重,非要他以活著為代價去承受。
如同失了魂的由美子,奮力踩著郁夫留下的單車、走過郁夫騎過的路,一樣不懂郁夫為何什麼都沒和自己說、或是溫柔的他很難對自己開口的那些話。幼時曾經沒能留住奶奶的記憶與夢,透過這個悲劇再次證明她的無能為力;事實上,別人的生命真的就是別人的,把重點放在自己身上不過是作繭自縛,儘管不是絕情,但人的確很難做到那份泰然,就像很難不去盯著看身上的雀斑,卻會直直看到開始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很奇怪,少有如民雄那般豁達「是雀斑還是斑點又有什麼關係呢?」是因為雀斑/斑點長在他人身上,民雄才這麼說的吧?實則也經歷愛妻離世的民雄,把這樣的豁達活成一種可能性。
由美子背負著未解的謎團遠嫁民雄,一直身著壓抑的黑,逐步在新生活中變化出色彩,甚至是枝也放入了前段婚姻未有的情慾段落。即使幸福無法被比較,這樣的幸福卻和郁夫之間的有著本質的不同;連在郁夫輕生時也沒放入由美子流淚的段落,卻在她發現民雄返鄉原是為了追回深愛的前妻而哭泣問道:「你那麼深愛過一個人,又怎能和我這樣的女人再婚?」,「這樣的女人」是由美子對自己的無能的標籤化,現在的幸福也成了一種責備,失去那麼深愛的人又怎能「輕易」讓心住進另一個人?即使酒醉,民雄也明白她其實從未「輕易」放過她自己,而回答著:「麼沉重的問題,明天再說吧」,民雄的明天和郁夫的明天,顯然是兩種不同的度量了,當然民雄給不出什麼回答(這又該怎麼回答?),卻用明天之後還有明天累積起的生活份量,一日一日去回應、化開由美子面對生命沉重的疑惑。
片尾,再次失魂的由美子跟隨著如夢的送葬隊伍來到海邊,她並非要輕生而只是無法自拔以致無以前進;當民雄一到來,她便回頭跟著他,聽民雄說著大海如何呼喚他的父親,在波光粼粼之中炫目地引人前去。那是通往希望或絕望的幻之光?只有目睹的人才能決定吧,民雄用有別郁夫的溫柔包容著由美子,那份溫柔可以比海還大、比「理解」還讓人安慰。
<幻之光>中兩種愛、兩種溫柔、兩種輕與重,無關對錯,每一個人都只是在為自己所見到的,選擇出自己認為最幸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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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的人 / 讀字的人 / 寫字的人。作為一個記憶力極差的人,以書寫,留下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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