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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探春

更新於 2024/10/27閱讀時間約 40 分鐘
賈探春是賈寶玉的庶出妹妹,趙姨娘所生,與賈環為同母姐弟。脂批有以下兩條:
探春看得透、拿得定、說得出、辦得來,是有才幹者。
此探春遠適之讖也。使此人不遠去,將來事敗,諸子孫不致流散也,悲哉傷哉!
可見探春有治事之才,她的遠嫁,對賈府造成重大打擊。
趙姨娘、賈環是《紅樓夢》的「大反派」,屢次陷害賈寶玉,計有:
(1) 第二十五回賈環撥翻燭台,燙傷寶玉。
王夫人正過薛姨媽院裡坐著,見賈環下了學,命他去抄《金剛經咒》唪誦。那賈環便來到王夫人炕上坐著,命人點了蠟燭,拿腔作勢的抄寫。一時又叫彩雲倒鐘茶來,一時又叫玉釧剪蠟花,又說金釧擋了燈亮兒。眾丫鬟們素日厭惡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還和他合得來,倒了茶給他,因向他悄悄的道:「你安分些罷,何苦討人厭。」賈環把眼一瞅道:「我也知道,你別哄我。如今你和寶玉好了,不理我,我也看出來了。」彩雲咬著牙,向他頭上戳了一指頭,道:「沒良心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歹。」
兩人正說著,只見鳳姐跟著王夫人都過來了。王夫人便一長一短問他今日是哪幾位堂客,戲文好歹,酒席如何。不多時,寶玉也來了,見了王夫人,也規規矩矩說了幾句話,便命人除去了抹額,脫了袍服,拉了靴子,就一頭滾在王夫人懷裡。王夫人便用手摩掌撫弄他,寶玉也扳著王夫人的脖子說長說短的。王夫人道:「我的兒,又吃多了酒,臉上滾熱的。你還只是揉搓,一會子鬧上酒來!還不在那裡靜靜的躺一會子去呢。」說著,便叫人拿枕頭。寶玉因就在王夫人身後倒下,又叫彩霞來替他拍著。寶玉便和彩霞說笑,只見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兩眼只向著賈環。寶玉便拉他的手,說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兒。」一面說,一面拉他的手。彩霞奪手不肯,便說:「再鬧就嚷了!」二人正鬧著,原來賈環聽見了,素日原恨寶玉,今見他和彩霞玩耍,心上越發按不下這口氣。因一沉思,計上心來,故做失手,將那一盞油汪汪的蠟燭,向寶玉臉上只一推。
只聽寶玉「噯喲」的一聲,滿屋裡人都唬了一跳。連忙將地下的綽燈移過來一照,只見寶玉滿臉是油。王夫人又氣又急,忙命人替寶玉擦洗,一面罵賈環。鳳姐三步兩步上炕去替寶玉收拾著,一面說:「這老三還是這麼毛腳雞似的。我說你上不得台盤!趙姨娘平時也該教導教導他!」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遂叫過趙姨娘來,罵道:「養出這樣黑心種子來,也不教訓教訓!幾番兒幾次我都不理論,你們一發得了意了,一發上來了!」那趙姨娘只得忍氣吞聲,也上去幫著他們替寶玉收拾。只見寶玉左邊臉上起了一溜燎泡,幸而沒傷眼睛。王夫人看了,又心疼,又怕賈母問時難以回答,急得又把趙姨娘罵一頓!又安慰了寶玉,一面取了敗毒散來敷上。寶玉說:「有些疼,還不妨事。明日老太太問,只說我自己燙的就是了。」鳳姐道:「就說自己燙的,也要罵人不小心,橫豎有一場氣生。」王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寶玉回房去。
(2) 第二十五回趙姨娘讓馬道婆對熙鳳、寶玉用巫術詛咒。
一時來到趙姨娘屋裡,二人見過,趙姨娘命小丫頭倒茶給他吃。趙姨娘正粘鞋呢,馬道婆見炕上堆著些零星綢緞,因說:「我正沒有鞋面子,姨奶奶給我些零碎綢子緞子,不拘顏色,做雙鞋穿罷。」趙姨娘嘆口氣道:「你瞧,那裡頭還有塊像樣兒的麼?有好東西也到不了我這裡。你不嫌不好,挑兩塊去就是了。」馬道婆便挑了幾塊,掖在袖裡。趙姨娘又問:「前日我打發人送了五百錢去,你可在藥王面前上了供沒有?」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趙姨娘嘆氣道:「阿彌陀佛!我手裡但凡從容些,也時常來上供,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馬道婆道:「你只放心,將來熬得環哥大了,得個一官半職,那時你要做多大功德還怕不能麼?」
趙姨娘聽了笑道:「罷,罷!再別提起!如今就是榜樣。我們娘兒們跟得上這屋裡哪一個兒?寶玉兒還是小孩子家,長的得人意兒,大人偏疼他些兒也還罷了,我只不服這個主兒!」一面說,一面伸了兩個指頭。馬道婆會意,便問道:「可是璉二奶奶?」趙姨娘唬的忙搖手兒,起身掀簾子一看,見無人,方回身向道婆說:「了不得,了不得!提起這個主兒,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他搬了娘家去,我也不是個人!」馬道婆見說,便探他的口氣道:「我還用你說?難道都看不出來!也虧了你們心裡不理論,只憑他去倒也好。」趙姨娘道:「我的娘!不憑他去,難道誰還敢把他怎麼樣嗎?」馬道婆道:「不是我說句造孽的話,你們沒本事,也難怪。明裡不敢罷咧,暗裡也算計了,還等到如今!」
趙姨娘聽這話裡有話,心裡暗暗的喜歡,便說道:「怎麼暗裡算計?我倒有這個心,只是沒這樣的能幹人。你教給我這個法子,我大大的謝你。」馬道婆聽了這話拿攏了一處,便又故意說道:「阿彌陀佛!你快別問我,我哪裡知道這些事?罪罪過過的。」趙姨娘道:「你又來了!你是最肯濟困扶危的人,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人家來擺布死了我們娘兒們不成?難道還怕我不謝你麼?」馬道婆聽如此,便笑道:「要說我不忍你們娘兒兩個受別人的委屈,還猶可,要說謝我,那我可是不想的呀。」趙姨娘聽這話鬆動了些,便說:「你這麼個明白人,怎麼糊塗了?果然法子靈驗,把他兩人絕了,這家私還怕不是我們的,那時候你要什麼不得呢?」馬道婆聽了,低了半日頭,說:「那時候兒事情妥當了,又無憑據,你還理我呢!」趙姨娘道:「這有何難,我攢了幾兩體已,還有些衣裳首飾,你先拿幾樣去。我再寫個欠契給你,到那時候兒,我照數還你。」馬道婆想了一回道:「也罷了,我少不得先墊上了。」趙姨娘不及再問,忙將一個小丫頭也支開,趕著開了箱子,將首飾拿了些出來,並體已散碎銀子,又寫了五十兩欠約,遞與馬道婆道:「你先拿去做供養。」馬道婆見了這些東西,又有欠字,遂滿一應承,伸手先將銀子拿了,然後收了契。向趙姨娘要了張紙,拿剪子鉸了兩個紙人兒,問了他二人年庚,寫在上面。又找了一張藍紙,鉸了五個青面鬼,叫他併在一處,拿針釘了:「回去我再作法,自有效驗的。」忽見王夫人的丫頭進來道:「姨奶奶在屋裡麼?太太等你呢。」於是二人散了,馬道婆自去,不在話下。
(3) 第三十三回賈環對父親賈政稱,金釧跳井因寶玉迫姦不遂,致使寶玉遭賈政毒打。
賈政此時氣得目瞪口歪,一面送那官員,一面回頭命寶玉:「不許動!回來有話問你!」一直送那官去了。才回身時,忽見賈環帶著幾個小廝一陣亂跑。賈政喝命小廝:「給我快打!」賈環見了他父親,嚇得骨軟筋酥,趕忙低頭站住。賈政便問:「你跑什麼!帶著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哪裡去了,由你野馬一般。」喝叫:「跟上學的人呢?」賈環見他父親盛怒,便乘機說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從那井邊一過,那井裡淹死一個丫頭,我看腦袋這麼大,身子這麼粗,泡的實在可怕,所以才趕著跑過來。」賈政聽了,驚疑問道:「好端端,誰去跳井?我家從無這樣事情,自祖宗以來,皆是寬柔待下人。大約我近年於家務疏懶,自然執事人操剋奪之權,致使弄出這暴殞輕生的禍來。若外人知道,祖宗的顏面何在!」喝命:「叫賈璉、賴大來!」眾小廝們答應了一聲,方欲去叫,賈環忙上前,拉住賈政袍襟,貼膝跪下,道:「老爺不用生氣。此事除太太屋裡的人,別人一點也不知道,我聽見我母親說──」說到這句,便回頭四顧一看。賈政知其意,將眼色一丟,小廝們明白,都往兩邊後面退去。賈環便悄悄說道:「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裡,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姦不遂,打了一頓,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話未說完,把個賈政氣得面如金紙,大叫:「拿寶玉來!」一面說,一面便往書房去,喝命:「今日再有人來勸我,我把這冠帶家私,一應就交與他和寶玉過去。我免不得做個罪人,把這幾根煩惱鬢毛剃去,尋個乾淨去處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眾門客僕從見賈政這個形景,便知又是為寶玉了,一個個咬指吐舌,連忙退出。賈政喘吁吁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滿面淚痕,一疊連聲:「拿寶玉來!拿大棍拿繩來!把門都關上!有人傳信到裡頭去,立刻打死!」眾小廝們只得齊齊答應著,有幾個來找寶玉。
類似的事不勝枚舉,賈府破落後,她們會落井下石,幾乎可以肯定。
寶玉撞邪,賈母與趙姨娘一段對話,頗值得玩味:
至第四日早,寶玉忽睜開眼向賈母說道:「從今以後,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打發我走罷。」賈母聽見這話,如同摘了心肝一般。趙姨娘在旁勸道:「老太太也不必過於悲痛,哥兒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兒的衣服穿好,讓他早些回去,也省他受些苦。只管捨不得他,這口氣不斷,他在那裡也受罪不安。」這些話沒說完,被賈母照臉啐了一口唾沫,罵道:「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怎麼見得不中用了?你願意他死了有什麼好處?你別做夢!他死了,我只和你們要命!都是你們素日調唆著,逼他唸書寫字,把膽子唬破了,見了他老子就像個避貓鼠兒一樣。都不是你們這起小婦調唆的?這會子逼死了他,你們就隨了心了!我饒哪一個!」一面哭,一面罵。賈政在旁聽見這些話,心裡越發著急,忙喝退了趙姨娘,委婉勸解了一番。忽有人來回:「兩口棺木都做齊了。」賈母聞之,如刀刺心,一發哭著大罵,問:「是誰叫做的棺材?快把做棺材的人拿來打死!」鬧了個天翻地覆。(第二十五回)
須知道,賈母是整個賈府的定盤針,有她在,賈府境況必不至太壞。由她口中痛斥趙姨娘是「爛了舌頭的混帳老婆」,趙姨娘、賈環乃賈府的對頭人,是能夠確認了。
那麼,脂批何以會說探春「使此人不遠去,將來事敗,諸子孫不致流散也」?難道探春不是站到親母的一邊嗎?
第二十七回有探春為寶玉做鞋一節:
只見寶釵、探春正在那邊看鶴舞,見黛玉來了,三個一同站著說話兒。又見寶玉來了,探春便笑道:「寶哥哥身上好?我整整的三天沒見你了。」寶玉笑道:「妹妹身上好?我前兒還在大嫂子跟前問你呢。」探春道:「寶哥哥,你往這裡來,我和你說話。」寶玉聽說,便跟了他,離了釵、玉兩個,到了一棵石榴樹下。探春因說道:「這幾天,老爺沒叫你嗎?」寶玉笑道:「沒有叫。」探春道:「昨兒我恍惚聽見說,老爺叫你出去來著。」寶玉笑道:「那想是別人聽錯了,並沒叫我。」探春又笑道:「這幾個月,我又攢下有十來吊錢了。你還拿了去,明兒出門逛去的時候,或是好字畫,或輕巧玩意兒,替我帶些來。」寶玉道:「我這麼逛去,城裡城外大廊大廟的逛,也沒見個新奇精致東西,總不過是那些金、玉、銅、磁器,沒處撂的古董兒,再麼就是綢緞、吃食、衣服了。」探春道:「誰要那些做什麼!像你上回買的那柳枝兒編的小籃子兒,竹子根兒挖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爐子兒就好了,我喜歡的了不得。誰知他們都愛上了,都當寶貝兒似的搶了去了。」寶玉笑道:「原來要這個。這不值什麼,拿幾吊錢出去給小子們,管拉兩車來。」探春道:「小廝們知道什麼?你揀那有意思兒又不俗氣的東西,你多替我帶幾件來,我還像上回的鞋做一雙你穿,比那雙還加工夫,如何呢?」
寶玉笑道:「你提起鞋來,我想起故事來了。一回穿著,可巧遇見了老爺,老爺就不受用,問是誰做的?我哪裡敢提三妹妹,我就回說是前兒我的生日舅母給的。老爺聽了是舅母給的,才不好說什麼了。半日還說:『何苦來!虛耗人力,作賤綾羅,做這樣的東西。』我回來告訴了襲人,襲人說:『這還罷了,趙姨娘氣得抱怨的了不得:正經親兄弟,鞋塌拉襪塌拉的沒人看見,且做這些東西!』」探春聽說,登時沉下臉來,道:「你說,這話糊塗到什麼田地!怎麼,我是該做鞋的人麼?環兒難道沒有分例的?衣裳衣裳,鞋襪是鞋襪,丫頭老婆一屋子,怎麼抱怨這些話?給誰聽呢!我不過閑著沒事做一雙半雙,愛給哪個哥哥兄弟,隨我的心,誰敢管我不成!這也是他瞎氣。」寶玉聽了,點頭笑道:「你不知道,他心裡自然又有個想頭了。」探春聽說,一發動了氣,將頭一扭,說道:「連你也糊塗了!他那想頭,自然是有的。不過是那陰微下賤的見識。他只管這麼想。我只管認得老爺太太兩個人,別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姐妹弟兄跟前,誰和我好,我就和誰好,什麼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論理我不該說他,但他忒昏憒的不像了,還有笑話兒呢!就是上回我給你那錢,替我買那些玩的東西,過了兩天,他見了我,就說是怎麼沒錢,怎麼難過。我也不理。誰知後來丫頭們出去了,他就抱怨起我來,說我攢的錢為什麼給你使,倒不給環兒使呢!我聽見這話,又好笑又好氣。我就出來往太太跟前去了。」正說著,只見寶釵那邊笑道:「說完了來罷,顯見的是哥哥妹妹了,撂下別人,且說體己去。我們聽一句兒就使不得了?」說著,探春、寶玉二人方笑著來了。
從「我只管認得老爺太太兩個人,別人我一概不管。就是姐妹弟兄跟前,誰和我好,我就和誰好,什麼偏的庶的,我也不知道」,探春明顯沒有趙姨娘、賈環的歹心,也不齒二人之所為。他和寶玉的關係因此較好。
王熙鳳患病休養,探春、李紈、寶釵代為管家,李紈是「大菩薩」,不敢開罪下人。寶釵置身事外,出手也是為了攏絡人心。唯獨探春勇於改革,第五十六回就有「敏探春興利除宿弊」:
話說平兒陪著鳳姐吃了飯,伏侍盥漱畢,方往探春處來。只見院中寂靜,只有丫鬟婆子一個個都在窗下聽候。平兒進入廳中,他姐妹姑嫂三人正商議些家務,說的便是年內賴大家請吃酒,他家花園中事故。見他來了,探春便命他腳踏上坐了,因說道:「我想的事,不為別的,只想著我們一月所用的頭油脂粉又是二兩的事。我想咱們一月已有二兩月銀,丫頭們又另有月錢,可不是又同剛才學裡的八兩一樣重重疊疊?這事雖小,錢有限,看起來也不妥當,你奶奶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平兒笑道:「這有個原故:姑娘們所用的這些東西,自然該有分例,每月每處買辦買了,令女人們交送我們收管,不過預備姑娘們使用就罷了,沒有個我們天天各人拿著錢,找人買這些去的。所以外頭買辦總領了去,按月使人按房交給我們。至於姑娘們每月的這二兩,原不是為買這些的,為的是一時當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家,或不得閒,姑娘們偶然要個錢使,省得找人去。這不過是恐怕姑娘們受委屈意思。如今我冷眼看著,各房裡我們的姐妹都是現拿錢買這些東西的,竟有了一半子。我就疑惑不是買辦脫了空,就是買的不是正經貨。」
探春、李紈都笑道:「你也留心看出來了。脫空是沒有的,只是遲些日子,催急了,不知哪裡弄些來,不過是個名兒,其實使不得,依然還得現買。就用二兩銀子,另叫別人的奶媽子的弟兄兒子買來方才使得。要使官中的人去,依然是那一樣的,不知他們是什麼法子?」平兒便笑道:「買辦買的是哪東西,別人買了好的來,買辦的也不依他,又說他使壞心,要奪他的買辦。所以他們寧可得罪了裡頭,不肯得罪了外頭辦事的。要是姑娘們使了奶媽子們,他們也就不敢說閑話了。」探春道:「因此我心裡不自在,錢費了兩起,東西又白丟一半。不如竟把買辦的這一項每月蠲了為是,此是第一件事。第二件,年裡往賴大家去,你也去的,你看他那小園子比咱們這個如何?」平兒笑道:「還沒有咱們這一半大,樹木花草也少多著呢。」探春道:「我因和他們家的女孩兒說閑話兒,他說這園子除它們帶的花兒,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足有二百兩銀子剩。從那日,我才知道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
寶釵笑道:「真真膏粱紈褲之談!你們雖是千金,原不知道這些事,但只你們也都唸過書,識過字的,竟沒看見過朱夫子有一篇《不自棄》的文麼?」探春笑道:「雖也看過,不過是勉人自勵,虛比浮詞,哪裡真是有的?」寶釵道:「朱子都行了虛比浮詞了?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辦了兩天事,就利慾薰心,把朱子都看虛浮了。你再出去,見了那些利弊大事,越發連孔子也都看虛了呢!」探春笑道:「你這樣一個通人,竟沒看見姬子書?當日姬子有云:『登利祿之場,處運籌之界者,竊堯舜之詞,背孔孟之道。』」寶釵笑道:「底下一句呢?」探春笑道:「如今斷章取義,唸出底下一句,我自己罵我自己不成?」寶釵道:「天下沒有不可用的東西,既可用,便值錢。難為你是個聰明人,這大節目正事竟沒經歷。」李紈笑道:「叫人家來了,又不說正事,你們且對講學問。」寶釵道:「學問中便是正事。若不拿學問提著,便都流入市俗去了。」三人取笑了一回,便仍談正事。
探春又接著說道:「咱們這個園子,只算比他們的多一半,加一倍算起來,一年就有四百銀子的利息。若此時也出脫生發銀子,自然小器,不是咱們這樣人家的事;若派出兩個一定的人來,既有許多值錢的東西,任人作賤了,也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園子裡所有的老媽媽中,揀出幾個老成本分,能知園圃的,派他們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們交租納稅,只問他們一年可以孝敬些什麼。一則園子有專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臨時忙亂;二則也不致作賤,白辜負了東西;三則老媽媽們也可借此小補,不枉成年家在園中辛苦;四則也可以省了這些花兒匠、山子匠並打掃人等的工費。將此有餘,以補不足,未為不可。」寶釵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畫,聽如此說,便點頭笑道:「善哉!三年之內,無飢饉矣。」李紈道:「好主意!果然這麼行,太太必喜歡。省錢事小,園子有人打掃,專司其職,又許他們去賣錢,使之以權,動之以利,再無不盡職的了。」
平兒道:「這件事須得姑娘說出來。我們奶奶雖有此心,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們在園子裡住著,不能多弄些玩意兒去陪襯,反叫人去監管修理,圖省錢,這話斷不好出口。」寶釵忙走過來,摸著他的臉笑道:「你張開嘴,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做的?從早起來到這會子,你說了這些話,一套一個樣兒。也不奉承三姑娘,也不說你們奶奶才短想不到。三姑娘說一套話出來,你就有一套話回奉,總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個不可辦的原故,這會子又是因姑娘們住的園子,不好因省錢令人去監管。你們想想這話,要果真交給人弄錢去的,那人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許掐,一個果子也不許動了,姑娘們分中自然是不敢講究,天天和小姑娘們就吵不清。他這遠愁近慮,不亢不卑,他們奶奶就不是和咱們好,聽他這一番話,也必要自愧的變好了。」
探春笑道:「我早起一肚子氣,聽他來了,忽然想起他主子來。素日當家,使出來的好撒野的人。我見了他更生氣了。誰知他來了,避貓鼠兒似的,站了半日,怪可憐的。接著又說了那些話,不說他主子待我好,倒說不枉姑娘待我們奶奶素日的情意了,這一句話,不但沒了氣,我倒愧了,又傷起心來。我細想:我一個女孩兒家,自己還鬧得沒人疼沒人顧的,我哪裡還有好處去待人?」口內說到這裡,不免又流下淚來。李紈等見他說的懇切,又想他素日趙姨娘每生誹謗,在王夫人跟前,亦為趙姨娘所累,也都不免流下淚來,都忙勸他:「趁今兒清淨,大家商議兩件興利剔弊的事,也不枉太太委託一場。又提這沒要緊的事做什麼。」平兒忙道:「我已明白了。姑娘說誰好,竟一派人就完了。」探春道:「雖如此說,也須得回你奶奶一聲兒。我們這裡搜剔小利,已經不當,皆因你奶奶是個明白人,我才這樣行。若是糊塗多歪多妒的,我也不肯,倒像抓他的乖的似的。豈可不商議了行呢?」平兒笑道:「這麼著,我去告訴一聲兒。」說著去了。
半日方回來,笑道:「我說是白走了一趟。這樣好事,奶奶豈有不依的!」探春聽了,便和李紈命人將園中所有婆子的名單要來,大家參度,大概定了幾個人。又將他們一起傳來,李紈大概告訴給他們。眾人聽了無不願意。也有說:「那片竹子單交給我,一年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裡吃的筍,一年還可交些錢糧。」這一個說:「那一片稻地交給我,一年這些玩的大小雀鳥的糧食,不必動官中錢糧,我還可以交錢糧。」……
這一大段文字,有兩個地方值得注意:
a. 探春不拘泥於經書,而有經濟理財之本事和能力,這是薛寶釵所欠缺,卻是對正賈府奢靡過度的要害。
b. 探春素日為趙姨娘所誹謗,在王夫人跟前,亦為趙姨娘所累。
探春與趙姨娘正面衝突,見第五十五回「辱親女愚妾爭閒氣,欺幼主刁奴蓄險心」:
這日王夫人正是往錦鄉侯家去赴席,李紈與探春早已梳洗,伺候出門去後,回至廳上坐了。剛吃茶時,只見吳登新的媳婦進來回說:「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昨兒出了事,已回過太太,太太說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呢。」說畢,便垂手旁侍,再不言語。彼時來回話者不少,都打聽他二人辦事如何。若辦的妥當,大家則安個畏懼之心;若少有嫌隙不當之處,不但不畏服,一出二門,還要說出許多笑話來取笑。吳登新媳婦心中已有主意,若是鳳姐前,他便早已獻勤,說出許多主意,又查出許多舊例來,任鳳姐兒揀擇施行。如今他藐視李紈老實,探春是年輕的姑娘,所以只說出這一句話來,試他二人有何主見。探春便問李紈,李紈想了一想,便道:「前兒襲人的媽死了,聽見說賞了四十兩,這也賞他四十兩罷了。」吳登新家的聽了,忙答應了個「是」,接了對牌就走。探春道:「你且回來。」吳登新家的只得回來。探春道:「你且別支銀子。我且問你,那幾年老太太屋裡的幾位老姨奶奶,也有家裡的,也有外頭的,有兩個分別。家裡的若死了人賞多少?外頭的死了人是賞多少?你且說兩個我們聽聽。」一問,吳新登家的便都忘了,忙陪笑回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賞多賞少,誰還敢爭不成?」探春道:「這話胡鬧!依我說,賞一百倒好。若不按理,別說你們笑話,明兒也難見你二奶奶。」吳登新家的笑道:「既這麼說,我查舊帳去,此時卻記不得。」探春笑道:「你辦事辦老了的,還不記得,倒來難我們。你素日回你二奶奶,也是現查去?若有這道理,鳳姐姐還不算厲害,也就是算寬厚了。還不快找了來我瞧。再遲一日,不說你們粗心,反像我們沒主意了。」吳登新家的滿面通紅,忙轉身出來。眾媳婦們都伸舌頭。
這裡又回別的事。一時吳登新家的取了舊賬來,探春看時,兩個家裡的賞過皆是二十兩,兩個外頭的皆賞過四十兩,外還有兩個外頭的:一個賞過一百兩,一個賞過六十兩。這兩筆底下皆有原故:一個是隔省遷父母之柩,外賞六十兩;一個是現買葬地,外賞二十兩。探春便說:「給他二十兩銀子,把這帳留下我們細細看看。」吳登新家的去了。忽見趙姨娘進來,探春、李紈忙讓坐,趙姨娘開口便說道:「這屋裡的人,都踹下我的頭去還罷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該替我出氣才是。」一面說,一面便眼淚鼻涕哭起來。探春忙道:「姨娘這話說誰?我竟不懂。誰踹姨娘的頭?說出來,我替姨娘出氣。」趙姨娘道:「姑娘現踹我,我告訴誰去?」探春聽說,忙站起來說道:「我並不敢。」李紈也忙站起來勸。趙姨娘道:「你們請坐下,聽我說。我這屋裡熬油似的熬了這麼大年紀,又有你兄弟,這會子連襲人都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連你也沒臉,別說是我呀!」探春笑道:「原來為這個。我說我並不敢犯法違理。」一面便坐了,拿賬翻給趙姨娘看,又唸與他聽。又說道:「這是祖宗手裡舊規矩,人人都依著,偏我改了不成?這也不但襲人,將來環兒收了屋裡的,自然也是同襲人一樣。這原不是什麼爭大爭小的事,講不到有臉沒臉的話上。他是太太的奴才,我是按著舊規矩辦。說辦的好,領祖宗的恩典太太恩典;若說辦的不公,那是他糊塗不知福,也只好憑他抱怨去。太太連房子賞了人,我有什麼有臉的地方?一文不賞,我也沒什麼沒臉之處。依我說,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靜些,養神罷,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立出一番事業來,那時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個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我亂說的,太太滿心裡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賤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管,那才正經沒臉呢!連姨媽真也沒臉了!」一面說,一面抽抽搭搭的哭起來。
趙姨娘沒話答對,便說道:「太太疼你,你該越發拉扯拉扯我們。你只顧討太太的疼,就把我們忘了!」探春道:「我怎麼忘了?叫我怎麼拉扯?這也問他們各人,哪一個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哪一個好人用人拉扯呢?」李紈在旁只管勸說:「姨娘別生氣,也怨不得姑娘。他滿心裡要拉扯,口裡怎麼說得出來?」探春忙道:「這大嫂子也糊塗了!我拉扯誰?誰家姑娘們拉扯奴才了?他們的好歹,你們該知道,與我什麼相干?」趙姨娘氣的問道:「誰叫你拉扯別人去了?你不當家,我也不來問你。你如今現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就多給二三十兩銀子,難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們尖酸剋薄,可惜太太有恩無處使。姑娘放心,這也使不著你的銀子。明兒等出了閣,我還想你額外照看趙家呢!如今沒有長翎毛兒就忘了根本,只揀高枝兒飛去了。」探春沒聽完,已氣的臉白氣噎,越發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因問道:「誰是我舅舅?我舅舅早陞了九省的檢點了,哪裡又跑出一個舅舅來?我倒素昔按禮尊敬,怎麼敬出這些親戚來了。既這麼說,每日環兒出去,為麼趙國基又站起來?又跟他上學?為什麼不拿出舅舅的款來?何苦來!誰不知道我是姨娘養的,必要過兩三個月尋出由頭來,徹底翻騰一陣,生怕人不知道,故意表白表白,也不知是誰給誰沒臉!幸虧我還明白,但凡糊塗不知理的,早急了。」李紈急的只管勸,趙姨娘只管還嘮叨。
忽聽有人說:「二奶奶打發平姑娘說話來了。」趙姨娘聽說,方把嘴止住。只見平兒走來,趙姨娘忙陪笑讓坐,又忙問:「你奶奶好些?我正要瞧去,就只沒得空兒。」李紈見平兒進來,因問他:「來做什麼?」平兒笑道:「奶奶說趙姨娘的兄弟沒了,恐怕奶奶和姑娘不知有舊例。若照常例,只得二十兩;如今請姑娘裁度著,再添些也使得。」探春早已拭去淚痕,說道:「又好好的添什麼?誰又是二十四個月養下來的?不然,也是出兵放馬、背著主子逃出命來過的人不成?你主子真個倒巧,叫我開了例,他做好人,拿著太太不心疼的錢,樂得做人情。你告訴他:我不敢添減混出主意。他添他施恩,等他好了出來,愛怎麼添怎麼添。」平兒一來時,已明白了對半。今聽這一番話,越發會意。見探春有怒色,便不敢以往日喜樂之時相待,只一邊垂手默侍。
探春不買親母的帳,也不給面子王熙鳳,不是驕恣,而是盡忠職守,大公無私。
「拿賬翻給趙姨娘看,又唸與他聽」、「這是祖宗手裡舊規矩,人人都依著」,可見探春的做法有根有據。
「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太太滿心裡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賤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管,那才正經沒臉呢!連姨媽真也沒臉了!」為何探春不徇絲毫的私?一來要對得住信任她的王夫人 (寶玉之母),二來「趙姨娘每每生事」,更要避嫌,以免給人母女沆瀣一氣的印象。
「你主子真個倒巧,叫我開了例,他做好人,拿著太太不心疼的錢,樂得做人情」,和王熙鳳不同,探春是要為賈府節流,理好財政,此在賈府處於家道中落尤其需要。
最教人痛心莫過於「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早走了,立出一番事業來,那時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個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我亂說的」,這同時暗示賈府破亡之日,探春已遠嫁他方。
經過「趙國基 (趙姨娘的兄弟) 賞銀事件」,探春獲得王熙鳳高度讚賞:
鳳姐因問:「為何去了這半日?」平兒便笑著將方才的原故細細說與他。鳳姐兒聽了笑道:「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他不錯。只可惜他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子裡。」平兒笑道:「奶奶也說糊塗話了。他便不是太太養的,難道誰敢小看他,不和別的一樣看待麼?」鳳姐兒嘆道:「你哪裡知道,雖然正出庶出是一樣,但只女孩兒,卻比不得男人,將來說親的時候,如今有一種輕狂人,先要打聽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庶出,只要人好,比正出的強百倍呢!將來不知哪個沒造化的,挑正庶誤了事呢?也不知哪個有造化的,不挑正庶出的得了去。」說著,又向平兒笑道:「你知道我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大約也沒個背地裡不恨我的。我如今也是騎上老虎背了,雖然看破些,無奈一時也難寬放。二則家裡出去的多,進來的少,凡有大小事兒,仍是照著老祖宗手裡的規矩,卻一年進的產業,又不及先時多。省儉了,外人又笑話,老太太、太太也受委曲,家下人也抱怨剋薄。若不趁早兒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都賠盡了。」平兒道:「可不是這話!將來還有三四位姑娘,兩三個小爺,一位老太太,這幾件大事未完呢。」(第五十五回)
王熙鳳曾責罵趙姨娘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兼被趙姨娘下過詛咒。
從鳳姐的話,透露出兩個重要訊息:
A.「好,好,好個三姑娘……只可惜他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子裡」,庶出是探春的死穴。「將來說親的時候,如今有一種輕狂人,先要打聽姑娘是正出是庶出,多有為庶出不要的。殊不知庶出,只要人好,比正出的強百倍呢!」此一死穴會在探春外嫁時暴露,換言之,探春有機會因庶出的身份,被人拒絕迎娶。
B.「你知道我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一家子大約也沒個背地裡不恨我的……若不趁早兒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都賠盡了。」賈府的財政困難越來越嚴重,探春在賈府的角色更加重要。
回想黛玉《秋窗風雨夕》,有「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秋」是恆常的,一直存在的,正是指賈府長期無法解決的入不敷支問題。
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冷子興笑道:「虧你是進士出身,原來不通!古人有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雖說不及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氣象不同。如今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那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還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誰知這樣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賈府的根本問題,是「生齒日繁,事務日盛,主僕上下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畫者無一;那日用排場費用,又不能將就省儉」。
在這個脈絡下看探春,就會知道其重要,也會明白脂批所言。
除了有經濟理財能力,探春另一優點是敢於保護下屬,讓下屬歸心。第七十四回抄檢大觀園時:
這裡鳳姐和王善保家的又到探春院內。誰知早已有人報與探春了。探春也就猜著必有原故,所以引出這等醜態來,遂命眾丫鬟秉燭開門而待。一時,眾人來了,探春故意問:「何事?」鳳姐笑道:「因丟了一件東西,連日訪查不出人來,恐怕旁人賴這些女孩子們,所以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呢,倒是洗淨他們的好法子。」探春冷笑道:「我們的丫頭,自然都是些賊,我就是頭一個窩主。既如此,先來搜我的箱櫃,他們所偷了來的,都交給我藏著呢。」說著,便命丫頭們把箱櫃一齊打開,將鏡奩、妝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齊打開,請鳳姐去抄閱。鳳姐陪笑道:「我不過是奉了太太的命來,妹妹別錯怪了我。」因命丫頭們:「快快給姑娘關上。」平兒等先忙著替侍書等關的關,收的收。
探春道:「我的東西,倒許你們搜閱,要想搜我的丫頭,這可不能。我原比眾人歹毒,凡丫頭所有的東西,我都知道,都在我這裡間收著呢。一針一線,他們也沒得收藏。要搜,只管來搜我的。你們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說我違背了太太,該怎麼處置,我自去領。你們別忙,自然連你們抄的日子有呢!你們今日早起,不是議論甄家,自己盼著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們也漸漸地來了。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可是古人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呢!」說著,不覺流下淚來。
跟迎春懦弱、惜春明哲保身、黛玉置身事外完全不同。
又當王善保家的欺侮她:
那王善保家的本是個心內沒成算的人,素日雖聞探春的名,他想眾人沒眼色,沒膽量罷了,哪裡一個姑娘家就這樣利害起來?況且又是庶出,他敢怎麼著?自己又仗著是刑夫人的陪房,連王夫人都另眼相看,何況別人?只當是探春認真單惱鳳姐,與他們無干,他便要趁勢作臉,因越眾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的笑道:「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沒有什麼。」鳳姐見他這樣,忙說:「媽媽走罷,別瘋瘋顛顛的──」一語未了,只聽「啪」的一聲,王善保家的臉上早著了探春一巴掌。探春登時大怒,指著王善保家的問道:「你是什麼東西,敢來拉扯我的衣裳!我不過看著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幾歲年紀,叫你一聲『媽媽』,你就狗仗人勢,天天作耗,在我們跟前逞臉!如今越發不得了!你索性望我動手動腳的了!你打量我是同你們姑娘那麼好性兒,由著你們欺負,你就錯了主意了!你來搜搜東西,我不惱,你不該拿我取笑兒!」說著,便親自要解鈕子,拉著鳳姐細細的翻,「省得叫你們奴才來翻我!」
鳳姐、平兒等都忙與探春理裙整襖,口有喝著王善保家的道:「媽媽吃兩口酒,就瘋瘋顛顛的起來。前兒把太太也沖撞了。快出去,別再討沒臉了!」又忙勸探春道:「好姑娘,別生氣。他算什麼,姑娘氣著,倒值多了。」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氣,早一頭碰死了!不然怎麼許奴才來我身上搜賊贓呢?明兒一早,先回過老太太、太太,再過去給大娘陪禮。該怎麼著,我去領!」那王善保家的討了個沒臉,趕忙躲出窗外,只說:「罷了!罷了!這也是頭一遭挨打。我明兒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罷!這個老命還要他做什麼?」探春喝命丫頭:「你們聽著他說話,還等我和他對嘴去不成?」侍書等聽說,便出去說道:「媽媽!你知點道理兒,省一句兒罷。你果然回老娘家去,倒是我們的造化了!只怕你捨不得去,你去了,叫誰討主子的好兒,調唆著查考姑娘,磨折我們呢?」鳳姐笑道:「好丫頭!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探春冷笑道:「我們作賊的人,嘴裡都有三言兩語的,就只不會背地裡調唆主子。」平兒忙也陪笑勸解,一面又拉了侍書進來。周瑞家的等人勸了一番。鳳姐直待伏侍探春睡下,方帶著眾人往對過暖香塢來。
絲毫不向惡勢力妥協,直接迎頭痛擊,是優秀領袖風範!
「這可是古人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呢!」跟第二回冷子興「古人有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前後呼應,合而觀之,賈府敗亡原因該是:
I. 日常耗費過鉅;
II. 賈府內部出現嚴重鬥爭。
抄家只是催化劑,加速整件事進行而已。
王熙鳳不識字,探春卻是海棠詩社的發起者。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海棠社」:
單表寶玉自賈政起身之後,每日在園中任意縱性遊蕩,真把光陰虛度,歲月空添。這日甚覺無聊,便往賈母、王夫人處來混了一混,仍舊進園來了。剛換了衣裳,只見翠墨進來,手裡拿著一副花箋,送與寶玉,寶玉因道:「可是我忘了,才要瞧瞧三妹妹去。你來的正好。可好些了?」翠墨道:「姑娘好了,今兒也不吃藥了,不過是涼著一點兒。」寶玉聽說,便展開花箋看時,上面寫道:『妹探謹啟二兄文几:前夕新霽,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難逢,未忍就臥,漏已三轉,猶徘徊於梧桐之下,竟為風露所欺,致穫採薪之患。昨親勞撫囑,復又親遣侍兒問切,兼以鮮荔並真卿墨跡見賜,抑何惠愛之深耶!今因伏憑處默,忽思歷來古人中,處名攻利奪之場,猶置些山滴水之區,遠招近揖,投轄攀轅,務結二三同志,盤桓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因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妹雖不才,幸叨陪泉石之間,兼慕薛林雅調。風庭月榭,惜未讌集詩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孰謂雄才蓮社,獨許鬚眉;不教雅會東山,讓脂粉耶?若蒙造雪而來,敢請掃花以俟。謹啟。』
試觀花箋文字,寫得何其優美!探春才華可見一斑。
黛玉「瀟湘妃子」的封號,都是探春改的,探春則自稱「蕉下客」:
一語未了,李紈也來了,進門笑道:「雅得緊!要起詩社,我自舉我掌壇。前日春天,我原有這個意思的,我想了一想,我又不會作詩,瞎亂些什麼!因而也就忘了,沒有說。既是三妹妹高興,我就幫你作興起來。」黛玉道:「既然定要起詩社,咱們就是詩友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李紈道:「極是!何不大家起個別號,彼此稱呼倒雅。我是定了『稻香老農』,再無人佔的。」探春笑道:「我就是『秋爽居士』罷。」寶玉道:「居士主人到底不雅,且又累贅。這裡梧桐芭蕉儘有,或指桐蕉起個倒好。」探春道:「有了,我最愛這芭蕉,就稱『蕉下客』罷。」眾人都道:「別緻有趣!」黛玉笑道:「你們牽了他去燉了肉脯子來吃酒!」眾人不解,黛玉笑道:「莊子說的『蕉葉覆鹿』,他自稱『蕉下客』,可不是一隻鹿麼?快做了鹿脯來!」眾人聽了,都笑起來。探春因笑道:「你又使巧語來罵人!你別忙,我已替你想了個極當的美號了。當日娥皇、女英灑淚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瀟湘館,他又愛哭,將來那些竹子想來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後都叫他作『瀟湘妃子』就完了。」大家聽說,都拍手叫妙。黛玉低了頭,也不言語。
「蕉葉覆鹿」的典故是指鄭國有個人在山上打柴,看到一頭受驚的鹿,他趕上去把牠打死了,但又恐怕別人看見,慌忙把鹿藏在一條溝裡,上面蓋了些柴草。樵夫很高興,過了一會兒,他重新回去,卻找不到藏鹿的地方了,以為是做了場夢,還沿途向人說起這件事。有個人在一邊聽到了,就照他的話找到了那頭鹿。
探春稱自己做「蕉下客」,黛玉笑她為鹿,有謂此節和探春的姻緣有關。探春在賈府改革,過日子很艱難,猶如一頭受驚的鹿。樵夫比喻前來提親者,但由於探春庶出,提親者未有迎娶。最後由另一家人娶得探春,此家人乃海外國家之人,故第五回寶玉見到:
後面又畫著兩個人放風箏,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狀。畫後也有四句寫著道:才自清明志自高,生於末世運偏消。清明涕泣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關於探春的結局,前八十回未有交代。可是,曹雪芹無疑已留下種種線索。
第五回判曲《分骨肉》: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第二十二回賈政猜燈謎:
又往下看,是探春的,道:
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打一玩物)
第六十三回探春抽花簽:
湘雲忙一手奪了,擲與寶釵。寶釵又擲了一個十六點,數到探春,探春笑道:「還不知得個什麼。」伸手掣了一根出來,自己一瞧,便撂在桌上,紅了臉笑道:「很不該行這個令。這原是外頭男人們行的令,許多混帳話在上頭。」眾人不解,襲人等忙拾了起來,眾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紅字寫著「瑤池仙品」四字,詩云『日邊紅杏倚雲栽。』注云:「得此簽者,必得貴婿,大家恭賀一杯,再同飲一杯。」眾人笑道:「我們說是什麼呢。這簽原是閨閣中取笑的,除了這兩三根有這話的,並無雜話,這有何妨。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大喜,大喜。」說著,大家來敬探春。探春哪裡肯飲,卻被湘雲、香菱、李紈等三四個人,強死強活,灌了一鐘才罷。
第七十回填柳絮詞:
李紈等笑道:「寶玉又輸了;蕉丫頭的呢?」探春聽說,忙寫出來。眾人看時,上面卻只半首《南歌子》,寫道是:
空掛纖纖縷,徒垂絡絡絲,也難綰繫也難羈,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
李紈笑道:「這卻也好。何不再續上?」寶玉見香沒了,情願認輸,不肯勉強塞責,將筆擱下,來瞧這半首。見沒完時,反倒動了興,乃提筆續道:
落去君休惜,飛來我自知。鶯愁蝶倦晚芳時,縱是明春再見隔年期。
第七十回放風箏:
探春正要剪自己的鳳凰,見天上也有一個鳳凰,因道:「這也不知是誰家的。」眾人皆笑說:「且別剪你的,看他倒象要來絞的樣兒。」說著,只見那鳳凰漸逼近來,遂與這鳳凰絞在一處。眾人方要往下收線,那一家也要收線,正不開交,又見一個門扇大的玲瓏喜字帶響鞭,在半天如鐘鳴一般,也逼近來。眾人笑道:「這一個也來絞了。且別收,讓他三個絞在一處倒有趣呢。」說著,那喜字果然與這兩個鳳凰絞在一處。三下齊收亂頓,誰知線都斷了,那三個風箏飄飄搖搖都去了。眾人拍手哄然一笑,說:「倒有趣,可不知那喜字是誰家的,忒促狹了些。」
綜合起來看,可以確定者如下:
甲、探春會遠嫁海外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
乙、探春是在清明節出嫁 (「清明涕泣江邊望」、「清明妝點最堪宜」);
丙、探春遠嫁後,從此再沒返歸娘家,與娘家失去聯絡,不復互通音訊 (「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也難綰繫也難羈,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
丁、迎娶探春者乃東邊海外國家之君主 (「千里東風一夢遙」、「莫向東風怨別離」、「我們家已有了個王妃,難道你也是王妃不成」、「只見那鳳凰漸逼近來,遂與這鳳凰絞在一處」);
戊、整場婚事來得突然 (「一個門扇大的玲瓏喜字帶響鞭,在半天如鐘鳴一般,也逼近來」)。
是否代南安太妃之女遠嫁?是否遠嫁日本?不得而知。張愛玲考證探春遠嫁是為朝廷和親,嫁予番王。此說合理。
不過,為朝廷和親,何解會「清明涕泣江邊望」?「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莫向東風怨別離」?除非探春所嫁予的,與探春原本身處的那個朝廷、政權,外交關係不太好,甚至破裂,否則無法解得通。
朝廷為修補與某東邊海外國家之關係,安排探春和親,關係最終未有修補,探春反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者,而賈府亦在其中錯過最後改革的機會,破亡收場,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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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闡述及析論歷史、哲學,兼及文學、通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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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在《紅樓夢》的形象是多面的,因為多面,所以立體,所以可愛。 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子興道:「政公既有玉兒之後,其妾又生了一個,倒不知其好歹。只眼前現有二子一孫,卻不知將來如何。若問那赦公,也有二子,長名賈璉,今已二十來往了,親上作親,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內侄女,今已娶了四五年。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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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曾說:「林姑娘嘴又愛刻薄人,心裡又細。」黛玉說話尖酸,見於第八回: 可巧黛玉的丫頭雪雁走來給黛玉送小手爐兒,黛玉因含笑問他說:「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哪裡就冷死我了呢。」雪雁道:「紫鵑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來的。」黛玉接了,抱在懷中,笑道:「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
王熙鳳在《紅樓夢》的形象是多面的,因為多面,所以立體,所以可愛。 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 子興道:「政公既有玉兒之後,其妾又生了一個,倒不知其好歹。只眼前現有二子一孫,卻不知將來如何。若問那赦公,也有二子,長名賈璉,今已二十來往了,親上作親,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內侄女,今已娶了四五年。這位
《女兒令》和《紅豆曲》是第二十八回「蔣玉函情贈茜香羅」賈寶玉所作,此兩首一寫寶釵,一寫黛玉,意涵深遠。 先看《女兒令》: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 女兒樂,鞦韆架上春衫薄。 後兩句寫寶釵嫁給寶玉前的狀態,寶釵滿心歡喜對鏡梳妝,在府裡的鞦韆架上玩耍,
冷香丸是薛寶釵吃的藥物,第七回清楚介紹其由來: 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麼病根兒?也該趁早請個大夫認真醫治醫治。小小的年紀兒倒作下個病根兒,也不是玩的呢。」寶釵聽說笑道:「再別提起這個病!也不知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花了多少錢,總不見一點效驗兒。後來還虧了一個和尚,專治無名的病症,因請
薛寶釵與母親薛姨媽、兄長薛蟠一同進京,在賈母和王夫人的盛情款留下客居榮國府。 她有一把得一僧一道點化,鏨有「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金鎖,與賈寶玉隨身攜帶刻有「莫失莫忘,仙壽恆昌」的通靈寶玉恰為一對,寓意金玉良緣。 薛寶釵對金玉良緣的在意,見第三十四回薛蟠的一番話: 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
林黛玉在《紅樓夢》的作品,常被人看成是她多愁善感的反映,其實,了解到黛玉的特殊身份,她的作品未嘗不可被視為賈府破敗的預告。曹雪芹的安排是別有用心的。 歐麗娟認為,黛玉是賈府潛在的「寶二奶奶」。證據如下: (1) 第五回「如今且說林黛玉自在榮府以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迎春,探春,惜春三
小紅曾說:「林姑娘嘴又愛刻薄人,心裡又細。」黛玉說話尖酸,見於第八回: 可巧黛玉的丫頭雪雁走來給黛玉送小手爐兒,黛玉因含笑問他說:「誰叫你送來的?難為他費心。哪裡就冷死我了呢。」雪雁道:「紫鵑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來的。」黛玉接了,抱在懷中,笑道:「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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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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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 北醫門診手術做了 ( 甲狀腺結節射頻消融手術) 中午北醫去做,下午就回公司上班了,幫我做手術的是北醫乳醫科的黃振橋醫師, 因為是局部麻醉,做手術時我超級緊張害怕, 而且在脖子,手術過程中一直努力放鬆脖子的肌肉.醫生一邊消融一邊輕聲安慰我放鬆, 如果太痛可以舉手暫停休息, 因為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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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則的精選佳作在用字遣詞、劇情張力上均十分緊湊到位不允許絲毫冷場。正當我以為顏吶這樣的筆觸應當是副刊老編採集家庭主婦閒話家常必收稿件時,卻又在她大媽式的碎嘴中讀到幾分新人類般的跳tone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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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公分大小的甲狀腺腫,在近一年後的現在幸運的消下去了。去年真的身體很差,最近跟同年的同學聊天,她也說去年她也很不好,迷信一點可能要說生肖屬性相同的年運可能真的是蠻一致的。 去年2023年八月發現胃食道逆流,然後因為吞嚥的關係又看了內泌科,發現了甲狀腺結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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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峇里島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度假勝地。相比其他熱門旅遊地點,這裡的街頭犯罪、扒手和詐騙事件少很多,讓大家可以在島上放鬆享受假期。 不過,這並不代表遊客可以完全放下戒心。最近,別墅竊盜和摩托計程車搶劫的新聞上了頭條。儘管對受害者來說是很可怕的經歷,但這些事件也提醒了大家,就算在度假,也要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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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假裝我很快樂,但我會假裝我不悲傷。我不確定那是不是一種自尊,或是懶得解釋的後遺症。但我的確35歲之後,明顯的感覺到,我悲傷的瞬間,會像膝蓋被輕敲了一下那樣的膝腱反射出現不該出現的微笑。 當下覺得我解決了氛圍問題,其實感受也不差,這樣就好。畢竟在還沒意識到這一切之前,不知道喜怒哀樂會全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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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鳥園前身是傳統鴨寮,在2018年轉型為稻鴨共生的生態園區,園區內分成四個區城,分別是「YY的家」、「景觀區」、「稻鴨區」、「體驗區」。其中「YY的家」是鴨舍,也是讓參觀者和鴨鴨互動的地方,可以摸摸可愛的黃色小鴨,也可以餵鴨子。地址:宜蘭縣礁溪鄉吳沙村開蘭路209號
  接續上一篇關於結構助詞之一「得」,這篇介紹「地」以及「的」,此兩者作為結構助詞時,其實是共用的,關於演化方面可參考上一篇的前言。並且此篇會有上一篇「得」的換句話說。 假工具書:22.結構助詞「的、得、地」相關用法-1(前言介紹、得)   【地】   因為是單獨用法,所以先說。但如果您完全不
  貴安,在轉品修辭時有簡單介紹各種詞性,其他地方也提及過標題三個字的重要性,但很表面,所以直接做個詳細整理。   【前言】   首先,要理解詞性,主要詞性有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結構助詞。介詞語助詞狀聲詞等等不在此次討論內,因為無關。   名詞(N):代表一個人、事、物,可實可虛。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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