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越女劍---青奇之哀

【越女劍】這篇，附在【俠客行】的後面。

金庸在其後也解釋了：看過了在中國傳統版畫傳說中的最後一位大師任渭長的版畫作品集【卅三劍客圖】後，他決定為每一位劍客寫一篇小說，但寫完越女劍便停止了，後面的改以翻成白話文為主。

他自己亦言，有趣點在，向來都是人為小說的篇章繪製插畫，鮮有人為插畫寫小說。

讀【越女劍】是不是有些微清淡的憂傷？除了這本來就是個悲傷的故事，重點在金庸用了類似散文的手法寫這故事。

但金庸不會糾結情感至黃國峻的自戮狀態、也不會像林耀德的硬式遙想、他不用堆疊扭纏的字彙製造視覺的享受，他仍是保持了他自己。

這個故事可說是毫無贅字，由劇情流動之下，精煉文字表達了豐沛的情感、人飄盪於世的失根，和永遠無解的愛情。

讀金庸的都知道，他是「鉅細靡遺」的代表；但【越女劍】的味道，仍是金庸，卻多了節奏跳接的稍微迅捷，這樣的效果，就是跳躍思考散文般的哀傷。

「留白」在諸多領域都很好用，美術、寫作…甚或，你要說戀情也可以。

這跳接的節奏，加上劇情，最後是一股裊裊冉冉的哀傷。

後記道：處女與越王對劍術的對談，揭示了武學的上乘之道---其與中國哲學的「以靜制動」吻合。

亦即無所強悍形象、靜如弱兔，但一動，便擊敵要害。

由於我本身也在寫武俠小說，是故對於「武術」的確是有莫大興趣。

龐雜的武功名頭雖是樂趣無窮，但我自己統整並較為喜愛的觀念在於---「唯一」至上。

日本空手道界有個女師傅，名「宇佐美里香」，她的出拳速度竟已達到讓人「眼花」的境地。

楊過瀑布下持玄鐵重劍不斷練一招，大成之後，他對敵也是一招便擊退敵人。

李小龍曾說過：「我不怕會一百種腿功的人，但我怕一種腿功練一萬次的人。」

當然，武學至廣淵博，並不能說這種「唯一」的法門便是天下無敵。

越女劍術奇高，有可能是因其心思單純、環境純樸，如庖丁解牛、如痀僂承蜩，專心一志練習，方能在故事最後一戰千人。

而最後「西子捧心」的由來，也因金庸的巧思，賦予其更新鮮、更動人的趣味。

曾上過一位作家的寫作課，他說一部小說，要先決定的，是人物的「動機」。

用在【越女劍】，諸多人物的動機幾乎都是「愛」。

范盠為了愛、西施為了愛、阿青為了愛、白猿也為了愛。

「愛」除了驅使他們的行動，也讓這個故事充滿了糾結難解的濃烈情感。

或許許多年屆四旬之人都知道---「情」可以是世上最美、但也最危險的東西。

是因為每個人都被傷害過，縱使你有絕世武功，為了「情」很有可能一掌就了結自己性命（那就沒機會華山論劍啦）。

這也是整個人世人生的重大課題。

阿青(越女劍)是范蠡請來指導越國劍士之人，她在指導之初，大敗八十餘人，整個越國士兵都學了她的劍法；而在最後，她因為尋范蠡在宮殿外大戰千餘越國劍士，同樣的鬥劍、出發點跟結果都不同-----而且同樣都是一人戰多人，這點有迴文的趣味。

我喜歡【越女劍】這個故事，因為它就像薄薄的一本傷心小語，但卻含了一堆東西在裡面---看明了整個故事，你還是會陷在那股「解不得」的哀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