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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擊　藝術招魂幡上的神秘咒語

2021/01/2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認為精神病人是「自身敏感性的受害者」。言下之意，藝術家是「自身敏感性的受益者」，藝術家與精神病人可說是「黑暗中的兄弟」。

　　亞里斯多德曾說：「著名的詩人和藝術家大多是瘋子，或者得了憂鬱症。」奇怪的是，兩千多年來，很少人認為它是句貶語。瘋子的稱謂，似乎讓詩人和藝術家的名聲反而更添加一層神秘的魅力。

　　的確，有太多的詩人和藝術家，性格孤僻、舉止怪異、言談乖張、行徑瘋癲、喜怒無常，後來不是住進了精神病院，就是厭世自殺。波特萊爾、布列克、尼采、梵谷，哥雅、莫泊桑、司特林堡、盧騷、柴可夫斯基、芥川龍之介等一大串瘋狂藝術家的名字，就彷如寫在藝術招魂幡上難解而又具有神奇魔力的咒語，或者像迷霧中響起的蛇髮女妖魅人而又致命的歌聲，不時在藝術創作者的眼前晃動、耳邊繚繞，提醒他們可能的命運。雖然有著苦澀的疑慮，但仍讓人忍不住想甜美地擁抱它。

　　一九九五年，美國肯特基大學醫學中心的盧德威格教授與同仁花了十年功夫，仔細研究各行各業一○○四位傑出男女的二二○○本傳記，試圖找出與創意相關的因子，並將結果寫成《偉大的代價》一書。他在書中指出，如果將這些傑出人士分為藝術家與非藝術家兩大類，那麼有創意的藝術家比非藝術家明顯表現出較高的精神疾病傾向。在青春期時，有二九到三四％的未來藝術家顯露精神症狀——諸如慮病、多愁善感、耽溺於沈思、產生幻覺、企圖自殺等，而未來的科學家、商業鉅子等，有這種毛病的只有三到九％。而在成人後，這種差別同樣顯著，七○％的詩人，七七％的音樂表演者、小說家，五九到七七％的畫家、作曲家、非小說類作家有精神方面的症狀；但只有十八到二九％的自然科學家、政治家、建築師、商人有類似的毛病。亞里斯多德的說法顯然不是空穴來風。

　　為什麼有那麼多藝術家會罹患精神疾病？或者說，為什麼具有精神病質的人較容易成為有創意的藝術家呢？

　　一九二四年，以詩人普魯東為首的一群藝術家，發表「超現實主義宣言」，在對其藝術理念慷慨陳辭之餘，還附帶了一封致各精神病院院長的公開信，要求釋放所有的精神病人，因為他們認為精神病人乃是「自身敏感性的受害者」。言下之意，藝術家是「自身敏感性的受益者」，藝術家與精神病人是「黑暗中的兄弟」。

　　藝術家與精神病人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黑暗的關係。瑞士的心理學家榮格和愛爾蘭的小說家喬埃斯是好友，有一次，榮格和他談起喬埃斯住在精神病院裡的一個姊妹，榮格說：「她在一條河裡溺水，而你則從同一條河中汲取你創作的活力。」榮格的意思是喬埃斯和他姊妹具有同樣的氣質，但他姊妹淪為精神病人，而喬埃斯則成為偉大的小說家。

　　就像哲學家齊克果所說：「在可怕的內在痛苦中，我成為一名作家。」精神上的困擾、心理上的不安，會讓人產生想要自我表達的需要。如果創意意指將前所未見的、另類的認知帶進存在的話，那麼「自身敏感性強」或「精神病質」，的確能帶來創意。在精神病人身上常見的知覺與思想異常，譬如栩栩如生的幻覺、千奇百怪的妄想、個人象徵化的神秘思考等，都是「非比尋常」的，有的荒謬錯亂，但有的卻也讓人耳目一新。特別是這種知覺和思想異常是漸進式發生時，在尚未完全瘋狂前，它們常會被認為是「創意十足」。

　　愛倫坡晚年有酒精中毒性的精神異常，而且吸食鴉片，他辯白說：「疾病沒有破壞我的感覺，反而使我的感覺變得更敏銳……我每天的心情都在改變，而且容易興奮，但對他人的感情卻無動於衷。我已經成為鴉片的俘虜，本來我是想戒酒才吸鴉片的，只吸些許的鴉片就受其刺激，在空中出現如夢般的幻視，這可以使靈魂亢奮，而產生作品。」這種夢幻狀態，讓他產生了《烏鴉》一類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