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方的對話

「我現在這樣，每天吃吐司也活得下去呀，每天這樣心情不好也活得下去呀，不然你想要我怎樣，你能救我嗎？」

「你看路邊人抽菸，有人邊走邊抽，這樣別人不就是會聞到那個味道了嗎？我不喜歡那個味道但我也抽菸，可我不會在路邊邊走邊抽，我會挑一個沒有人經過，或是就算有人經過也會隔著一段距離的地方抽，站著安靜的抽。有時候我會在房間抽，但房間通風太不好，我的房間外面是廚房，大家會出入我不想把門打開，那麼我就是開電風扇，可是就算開電風扇很多味道都還是在裡面。可能我在房間待一晚，隔天起床刷牙，一回來打開房門，就覺得那個菸味根本沒散，才發現我一整晚都跟菸味待在一起。那一次我就告訴自己，不要在房裏頭抽菸，我就開始很嚮往有陽台的房子，那我就可以在那裏安心抽，抽完味道隨風散去不會留住，也不用擔心其他人會不會聞到這個味道。」

「我不喜歡香水呀，為什麼要讓人覺得你身上有味道？我不是說我討厭這個味道，有的真的蠻香的，那是一種高雅的感覺吧，啊高雅跟錢跑不了關係。這就好像刻意要讓人知道你的存在，我不喜歡，這種留在身上的氣味，你說噴的人心情會好，那我似乎可以接受。但反正我不想要多一個讓別人察覺的機會。」

「你問我一輩子都要這樣過下去嗎？都要這樣討厭人嗎？我怎麼會知道，我又還沒活過一輩子，這個問題跟問你下禮拜一晚餐要不要吃咖哩飯一樣，我怎麼會知道下禮拜要幹嘛，我不像你活得那麼清楚，希望你別把前面的話當作指責，其實是誇獎，誇獎你的善解人意，雖然聽起來很像嘲諷，可能是一個心態卑賤的人說出來的話都會成為這樣吧。儘管他裏頭有愛，誰知道呢？」

「我今天一早起來兩眼之間就好不舒服，可能是裡頭神經在作怪。我發現我自己一直講話而不讓你講話，我感到非常抱歉，因為這不是好的對話。」

「我很抱歉我一直說話。」

「我很抱歉我只會說話，而不會改變其他行為。」

「我很抱歉我擺出一副需要人理解的樣子，卻不去理解別人。」

「我很抱歉我喪失對人一切的興趣，所以無法因為好奇而開始話題。」

「我很抱歉我連疑惑都沒有，所以我不會問你什麼什麼，而你也沒有了回答的機會。」

「我很抱歉，『我不給你說話的機會，你就無法說話』這個想法本身錯誤，因為發言權最終在你身上，並不需要我的點頭你才能說話。你可以打斷我的話、你可以大叫、你可以哭，所有的表達權利，都在你身上。我很抱歉我自以為是能控制你。」

「我了解我缺乏什麼，但我不會說出口，那畢竟太龐大。」

「我得不到。」

「請不要不跟我說話。」

「陪我玩。」

（2020年6月1日於臉書網誌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