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英國入侵西藏拉薩,十三世達賴喇嘛倉惶逃往外蒙古,並在外蒙古逗留長達三年,其間收取外蒙人民極多供養,初到外蒙古,備受外蒙活佛八世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之禮遇與接待,但未幾即與外蒙活佛不能相容,無法續留庫倫,又不能返回拉薩,只得在外蒙各旗遊蕩,名為弘法並收受供養,實則等待中英有關西藏談判,以便返回拉薩,其在外蒙情況,向者所論不多,尤其何以北上外蒙,論者更尠,本文特就十三世達賴喇嘛何以北逃外蒙,在外蒙三年之情況,清廷之對策及其赴西寧、五台山及北京之情況酌加敘述。
三、十三世達賴喇嘛在外蒙
當英軍攻入拉薩之前夕,亦即光緒三十年(1904年)農曆六月十五日,十三世達賴喇嘛率六十餘西藏高官、僧侶及布里雅特蒙古籍喇嘛道爾吉經青海逃往外蒙古,在渠出走之前,指令甘丹池巴羅桑堅贊為攝政,負責處理藏中一切政教事務,時清廷所派駐藏大臣有泰,對藏地史事一無所知,居然想趁機拔除桀不馴之十三世達賴喇嘛,而以九世班禪額爾德尼代攝藏地政教事務
[21],此種想法完全昧於史實,在藏地自四世達賴喇嘛雲丹嘉措(此人係蒙古族,也為十四個達賴中唯一蒙古人)起達賴、班禪雖互為師徒,在宗教上地位亦頗相埒,但在政治上兩者實難相提並論,班禪之所有政治權力,均為達賴所賜予,有泰此舉不僅有違西藏政治傳統,更製造此後達賴與班禪之誤會,以致九世班禪與十三世達賴始終無法握手言歡,九世班禪後半生無法回藏,實肇端於有泰之無知。
中國歷代邊臣疆吏多乏專業知識,也多屬酬庸性質,如國勢強盛,當不致過於僨事,如一旦中央勢弱,則必然動摇國本,邊臣疆吏既屬無知,朝廷就應要有明理之人,然而不幸當有泰奏請革除十三世「達賴喇嘛」名號時,朝廷居然昏瞶予以核准,按「達賴喇嘛」名號,係蒙、藏語合璧稱謂,「喇嘛」為藏語對出家僧侶之尊稱,猷如漢人對出家僧侶稱「和尚」、「大師」;「達賴」係蒙古語,其意為「海洋」可延伸解釋為「智廣如海」,乃蒙古阿勒坦汗(或作俺答汗)賜予宗喀巴三傳弟子索南嘉措(嘉措為藏語「海洋」之意)之尊號,自是始有「達賴喇嘛」之稱號,與清朝毫無關聯,竟然同意革除「達賴喇嘛」名號,清廷無知,為藏事留下紛爭,至今仍無法平息,可見民族事務對國家安定與否有數百年之影響,此一問題需另作專文探討於此不贅。
就宗教地位而言,達賴實高於哲佛,在坐位安排上,達賴自有資格高居上位,但此番達賴愴惶出逃,現係寄人籬下,如再爭論坐次高下,則未免過於傲慢,但此番達賴前來,竟因與哲佛爭坐位高下而有不快
[23]果而如此,則十三世達賴喇嘛簡直為「夢裡不知身是客」兀自妄自尊大或許此即十三世達賴喇嘛個性使然;達賴與哲佛既因爭坐位而心存芥蒂,又因外蒙古民眾既係黃教信徒而從無達賴喇嘛來過外蒙,外蒙人民原對喇嘛教即十分迷信,因此對十三世達賴喇嘛不免有超越常情之膜拜,且多傾其所有以「供養」達賴喇嘛,外蒙活佛心中自感不是滋味,此點當時揮軍侵入西藏之榮赫鵬即已察覺,渠稱:「據云達賴之來,實使庫倫活佛之名譽金錢兩受損失,關於財政分配,兩活佛間似有齟齬…」
[24],對供養金分配問題,使兩大活佛不睦,僅為一部分原因。 十三世達賴喇嘛一行六、七十人,皆係高僧貴族,一向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不知民間疾苦為何物者,雖然以「逃難」方式,遠適漠北,依然不改其「高貴」氣習,據相關資料披露,此等「高級難民」需索物質「每五日之廟供羊七十八隻,每日白米、白麵各百二十斤,其他黃油洋燭零物等,隨時取給。」
[25]
此等物質需索初看似乎不多,但外蒙古向為貧窮之地,外蒙四部三汗及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其所得也極其有限,十三世達賴喇嘛一行之需索對外蒙古而言,實為一極大之負擔,縱然在二十一世紀之今日,在外蒙首府烏蘭巴托(即原庫倫)一游客欲購買一條電器用品之延長線而不可得,只得購買零星電線自行連接成延長線,試想一世紀前之庫倫物資何等之貧乏,而十三世達賴喇嘛對一行對物質需索無度,使外蒙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窮於應付,雙方不生齟齬亦難矣! 一、二世紀前之外蒙古尚極為落後而人民人民亦極端迷信,據民初毛以亨所撰<俄蒙回憶錄>所載外蒙古庫倫約有十萬人口,但僅有一位現代西醫,此西醫係日本人,係獸醫出身,渠所診治之病人中,以喇嘛居首位,而喇嘛十之八九係患花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