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鹿睜開眼，凝視著他。他不太確定老鹿到底有沒有打算「親自」回答他的問題。到目前為止，他只隱約聽過老鹿說過一次話，但那不是正式的對話。難道祂其實不會說話嗎？還是祂對於說話這種行為很抗拒？那又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麼。
祂說話了。
在你出現以前，我原本確信你不會來到這裡。你一定會那麼選擇。
因為我相信你是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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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過好幾次，數不清了。在你還沒靠近這座山以前，有很多灰靈都受到指引打算來到了這裡。我在中途殺了牠們。
托堤一邊走，一邊聽祂說道。
這是最直接的解決手段。雖然菲與德憨曾經提議要拔除你們體內的催動，但是那並不容易，做不到。侵入遠比改造還要困難。所以祂們的選擇是改造，而我則豪不動搖，我選擇清除。
我所殺過的灰靈大多是野獸。牠們單純，容易受到吸引與誘惑；相較於你以及其它灰靈人類，人類大多選擇不為所動，但我也遇上不少忍受不了折磨的傢伙，他們屈服於赫丹斯登的騷擾，然後踏上旅程。可往往我還沒出手，他們就已經因為自己的弱小而死在野外。身為人類的你大概也很清楚，你們的創言不如其它灰靈那般可靠……
但，你依然是個例外。你是我撫育的灰靈，也是個人類。在此之前，我曾經猶豫過。但當時的你還沒做下任何決定。你就像個遊魂四處流浪，但這樣的日子都好過成為赫丹斯登的奴隸，我也認為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活法。所以我沒有主動去干預你。
可是當你突然遵從催動時，我確實感到困惑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你必須得死，任何決定聽命於赫丹斯登的灰靈，都得死。但我無法親自下手殺掉你，你成為了我最大的難題；後來我想到，不如就換個方式吧。不如就讓你像其它人類灰靈一樣，讓覬覦你體內那份能量的破靈把你吃下肚吧。這是最適合你的……下場。
遺憾的是，在你被破靈圍攻的那一刻，在你被吞食的那一刻。我「生前」與你所留下的連繫，注定了我將面臨抉擇。
所以我選擇拯救你。即便從你的角度而言來看，你要面臨的結局都是一樣的。死，終抵是你無法脫離的命運。
托堤一邊走，一邊緊緊擁著懷裡的骨頭，一邊聽著祂說。
瑟普瑞斯說了很多話。遠比托堤想得還多話。他從來不知道一頭野鹿居然這麼能說；但他更在意的，是他從老鹿的話語裡意識到，那些他以前遇過的野鹿們，幾乎全都是瑟普瑞斯的手下。他之所以時常遭遇鹿群，很有可能都是祂親自佈下的眼線；也許，這或許是為什麼他在野外遇上危難時，總是能及時找到協助的關係。
即便老鹿死在那座湖邊，他依然活在老鹿的照護下。
他的腦袋憶起了那隻為同伴哀傷、憤恨著自己的針豬。是的，肯定就是這樣。牠當時的情感，肯定就類似老鹿，以及他現在所感受到的一樣。
在這之後，瑟普瑞斯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繼續說話。至於體內的催動，即便已經來到巨山了，它仍持續叫嚷著「履行使命」。顯然它已經被菲給弄壞了，無法回到過去那至少還懂得適度安靜的催動。托堤開始在思考，要是他被赫丹斯登吃了，那麼催動是否會跟著他一起？難道他準備要聽著催動的呢喃一輩子嗎？這好像遠比僅能思考還要難受。
有點糟糕。這是他第一次萌生退卻之意，而且竟是因為如此愚蠢的理由。
想到這，他笑了。第一次笑了。
他想起在黑水世界遇上的那條魚形靈徒。若是能像牠那樣恣意游泳，那倒還不錯。至少他能安安穩穩地游著，不需要擔心旁邊有野獸或破靈突然闖出來咬死他，也不需要擔心三餐與能否安全的睡眠；但如果在理想上，這段看似「安逸」的生活，如果多了催動的嘮叨，那他大概游到一半就會忍不住停下來與催動吵架，試圖要他閉嘴，而且結果肯定是失敗。因為與催動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他最清楚催動是個不看時機發作的瘋子。現在，催動又經歷了菲的干擾，它變了，除非菲親自介入，否則平常的催動早是個無用的發聲廢物，開口閉口都只剩下使命。大概連進入到池子裡，它都還是會吵著要履行那早已履行的使命吧！
能不要這樣，是最好的了。
他突然感到很期待，因為照菲所言，他或許會遇到其它灰靈。也許他能在無盡的洄游裡與他們說上話，不論對方是人類，是野獸，是他不認識、從未見過的生物。他們或許有機會交流，那樣的生活可能並沒有菲所說得那麼煩悶無趣。
猛然回神，托堤發現自己居然開始煩惱「死後」的生活。
在你之後，將不會再有其它灰靈成為赫丹斯登的糧食。
菲開口。
可能照你所想，你有機會與那些人說上話。但連我們或瑟普瑞斯都無法確定，赫丹斯登的力量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流失；可以確定的是，當力量一點一點的失去，那些被禁錮在靈池裡的靈魂，也將一一消逝；屆時，你將會是最後一位離開的。而囤積在你體內的能量也是最龐大、且最複雜的。這可能將耗費比起其它灰靈還要更漫長的時間。
你註定會孤獨。但是相信我，你的付出絕對值得。對於這片大地而言。
註定會孤獨。
菲的一席話，令托堤憶起過去總是孤身來往的自己。
是呀，那時候的他確實是孤獨的。
然而一想到老鹿，他就明白自己不全然總是孤獨的。
在老鹿的帶領下，他們不知不覺深入到巨山的中腰處。在這裡，他們找到一處平台，那裡到處生長著老鹿先前拔來、滋味十分豐富的植物。他在一處岩石下發現摘除的痕跡。
老鹿大概就是親自跑到這裡為他帶來這些植物的。
〈關於Moonrogu〉
嗨，我是Moonrogu！一位奇幻小說家，你可以叫我村長。從2018年加入方格子並持續寫作至今，已累積數百篇極短篇小說創作以及三篇長篇奇幻小說的連載；而除了小說，我也寫我的寫作觀點，並發展成付費專題「奇幻寫作事」。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透過追蹤、訂閱，隨時follow最新的文章資訊！另外，誠摯邀請加入vocus Premium，閱讀我的Premium限定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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