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水俁病公害事件」：電影《惡水真相》

1950年代，位於日本熊本縣的水俁市，爆發了水俁病（汞中毒）公害事件。這個人為災難，摧毀了當地居民的健康和生活。而污染源則來自一家名為「窒素株式會社」的企業。自1930年代起，「窒素」公司就從設立在水俁市的工廠，任意排放大量含汞的廢水，所造成的環境污染，簡直嚴重到無法估量。後來，隨著美國著名的報導攝影師尤金・史密斯，在深入當地所拍攝的照片相繼曝光後，終於引起全世界的關注。而電影《惡水真相》，就是根據這起真實事件拍攝而成。

原來以拍攝二戰照片而聞名於世的尤金，在當時《生活》（Life）雜誌編輯羅伯特・海斯的遊說之下，來到了水俁市。期間，他看見當地居民受疾病所苦的慘狀，加之這件事情竟無處申訴，即使居民群起抗爭，也無濟於事的困境，皆深深觸動了尤金。他開始為居民拍照，拍攝的視角則僅是如實記錄下居民平常生活的樣貌。生病的孩童、悲傷憔悴的父母，都成為他鏡頭裡的主角，尤其是那張像極了《聖殤》的《智子入浴》（Tomoko Uemura in Her Bath）。照片裡母親抱著患有水俁病的女兒智子入浴，智子萎縮蜷曲的四肢、削瘦變形的身體和母親慈祥的面孔，真是震攝人心。母女二人深受環境污染傷害的生活，被生生地體現在畫面之中。而這張照片也成為了尤金職業生涯裡，最為人所知的攝影作品。

電影裡一名患有水俁病的男孩，他對相機和攝影充滿好奇。一天，他來到尤金在村裡臨時搭建的工作室，他向著尤金問道：「你不會害怕觸摸我嗎？」尤金回答：「我為什麼要害怕？」然後，男孩笑著以他變形的雙手給了尤金一個大大的擁抱。那一幕，令人動容不已。其實，這些身心早已受到沉重傷害的孩子，需要的並不是同情和憐憫，他們真正想要的僅僅只是一個與平常無異的眼神和認同而已。此外，我還很喜歡尤金對於照片的理解和詮釋，他說：「照片會帶走被攝者的一部分靈魂，但它們同時也會帶走攝影師的一部分靈魂。」身為一名攝影師，唯有當他所拍攝的照片，注入了部分自己的靈魂時，才能真的產生感受，發揮影響力。

最後，我認為《惡水真相》最讓人驚豔的是，對於那些所謂「惡人」的形象展示，尤其是「窒素」公司的董事長。我們可以看見，當他面對居民的質問和痛心的控訴時，閃過眉宇之間的那一點猶疑和不確定。雖然他的作為確實惡劣至極，可是我們也似乎能夠稍稍理解，他身為一家大型企業老闆有許多不得已的地方。電影沒有企圖要塑造一個罪孽深重之人，反而在細微處反映出存在人性當中，複雜幽微的心理狀態，特別地發人省思。而至於演員表現方面，最值得一提的當然就是強尼・戴普了。他以精湛卓越的演技，成功地將尤金這個角色演繹到位，絕對是這部電影最大的亮點所在。

近期，日本傳出欲將福島核廢水排入海洋的消息，不僅引發日本民眾抗議，更獲得世界大力關注。我覺得，這部電影來得正是時候。不僅提醒日本，也提醒世界，環境污染所造成的傷害是無可挽救的。水俁病公害事件作為歷史的重大悲劇，就是最好的借鏡和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