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餵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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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地荒唐,她嘆了口氣,抱起尚在哭鬧的孩子不斷安撫著,好一會兒才把靜下來的孩子放回床上,轉身清理今天不知第幾次的吐奶。
老公工作的聲音隔著樓板微微的傳上來,她鼻酸的看著孩子,兩手用力的捏緊因為沾滿奶水與唾液而發酸的抹布,原先哭乾的眼淚也隨著擠了出來。
牛奶泡稀一點、泡濃一點、換不同奶粉、換不同奶嘴、換防脹氣奶瓶、換不同姿勢拍背、收驚、吃酵素、吃益生菌、吃藥……從前輩、鄰人、網友那邊聽來各種五花八門,甚至互相矛盾的方式,所有能想的都想了,能做的都做了,但孩子還是容易吐。
兩個禮拜了,她幾乎沒時間休息,不斷重覆著餵奶、吐奶、哄小孩睡著、小孩驚醒,然後又餵奶的循環。
而老公還是在工作。
家裏其實不缺錢,身為發明家的老公有著一百多項世界專利,也拿過三次歐洲發明展首獎,光靠授權費用,就算一輩子不工作,他們全家也能過著光鮮的好日子。
攤在椅子上,想起生產前,身為老公首席助手的她其實也是工作室裡的重要人物,自己甚至也擁有幾項收入頗豐的專利,但現在,她只是個搞不定小孩的蠢媽媽而已。
產後沒幾天,她發現小孩容易吐奶,就不斷催促老公幫她蒐集資訊,但沒一項有用,連老公都很挫折。但最讓她挫折的是,老公居然一頭鑽進工作室裡不再出來。
個性倔強的她不願意低頭向老公求援,何況,孩子是夫妻兩人的,什麼叫求援?好像還要老公施捨一樣的,老公本來就該負起責任跟她一起帶小孩啊!
正當她漸漸陷入憤怒當中的時候,房間的門輕輕的打開了。只見老公探頭,厚重鏡片後面的雙眼帶著不住的笑意。
那是她老公完成作品時的表情,一時間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暫時忘卻心頭的重擔。
只見老公輕手輕腳的進來,後面還拉著一個大型物品。那是個稍微傾斜且附扶手的椅子,有著加大的肘靠,旁邊還有長長的支架與懸臂,還有複雜的彈簧與平衡系統在懸臂關節旁邊。
懸臂上還有個夾子。
精明如她,當然一眼就穿這是做什麼用的,那是餵奶用的輔助器。
「我分析過,小孩喜歡肌膚接觸的感覺,但抱久了肌肉會越來越緊繃,然後會影響到小孩子,小孩子敏感啊!有這個人體工學椅子可以讓你完全不用花力氣喔!」老公壓低聲音,但還是很興奮。「試試看?」
她冷眼看了一下,拿起擱在地上的抹布往那奇怪的椅子上面用力一擠……
「我設計好久耶!」老公緊張的出聲,但還記得要小聲一點,所以聲調有點拉高。
「如果她不要一直吐奶我也不會累了,你這個笨蛋。」
隨著爆發的脾氣,孩子被炒醒,老公也被轟了出去,只剩下她一人獨自面對小孩。
兩天以後,老公又探頭進來,臉上同樣有著完成作品的光輝。
推進來的是同一張椅子,但底下多了一堆奇怪的機械構造。
「這次不一樣了喔!」老公搓了搓手:「椅子蒙皮是用你發明的人造皮膚以及肉感泡綿,我有加上恆溫控制器,就更像皮膚的觸感了,你可以把孩子放在這裡,就不用抱了。」
她用寒冷似冰的眼神白了白老公:「你以為抱著就好了?」
受到寒氣襲擊,老公縮起脖子,立刻後退出去,一手哀怨的拉著他的得意作品,然後傳來「電梯向下」的語音。
又兩天,又加了新發明。
「這是放音系統,有兩組擴音器,一組可以模擬母體心跳的低頻聲音,直接透過椅子傳送,可以穩定小孩的精神,另一組除了可以播放莫札特以外,可以讓你錄音,這樣你就不用一直講話了。」
同樣的,老公又龜縮的退了出去,腳步益發沈重。
不死心的老公研究了好久,還跑去坐月子中心做問卷,一週以後推出了新作品。
這次是搖晃功能,有十六段變速以及八種搖晃模式,同時座椅扶手也有了可動關節,能配合母體攜抱動作做微調。
「你以為椅子可以餵小孩喔!」她一火起來就破口大罵,之後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孩子安定下來。
看見她如此辛勞,老公非常心疼,但小孩子容易吐奶,就吃不好睡不好,這該怎麼辦?
於是老公把腦筋動到孩子身上,這一閉關就是兩週。
當老公進到房間,她身邊都幾乎要冒出火花了。
「又弄了什麼?」她現在對老公的設計已經完全失去信心。
這次是個帽子,還有一堆電線。
「這可以釋放催眠腦波,能幫助小孩安睡……」話還沒講完,奶瓶已經砸在老公臉上,瞬間鼻血滿地。
「你再搞這種噁心的玩具我就跟你離婚。」說完她又補了兩腳,無可避免的,孩子又被吵醒了。
想起以前她多麼的善解人意,多麼的溫柔體貼,怎麼生孩子以後變成這樣……他絞盡腦汁,跟助理們商量到快天亮。
工作量在這些日子早被操到快爆肝的助理們,勉強的睜開浮腫的雙眼向老闆哀求:「讓我們休息一下吧!」
這時,被自己無能打擊到快崩潰的他突然眼睛一亮。
「你剛剛說什麼?」
「休息啦!老闆,我要休息。」從助理口中傳來的口臭已經苦到難以忍受,不過他自己的體味也沒有比較好聞。
「對了,就是休息,讓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聽見老闆充滿中氣的聲音,助理們全都哀號起來,這是大發明的前兆,也表示要大加班。
終於,在老闆承諾事後全體帶薪休假兩個月,同時辦理一次出國旅遊之後,助理們才又紛紛到冰箱去拿提神飲料,準備再拼一陣子。
結果一拼就是一個月。
這次,他進到房間時的腳步輕鬆不少,這可是自信之作啊!

看見用布遮蓋的成品,她已經冷卻的好奇心突然又燃燒起來,雖說有多少成份是怒火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這次這個很不簡單喔!給人家試用過都說讚。」邊說,老公邊把布幔拉下來,呈現出來的還是一張椅子,只是上面坐了個人……跟她一模一樣的人。
「這是在幹麼……」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有種想痛歐老公的念頭。
「我覺得你實在太辛苦了,所以乾脆弄個機器人,這樣一來你可以把餵奶的事情全都交給這張椅子,它還會自動偵測吐奶、拍背、唱歌給孩子聽……」
話還沒講完,她伸手作勢阻止正要把遙控器開關打開的老公繼續說下去。
「老公,你知道嗎?」
「怎麼?」
「其實我坐在這邊,也有在動腦設計喔!」
「真的?」
「來,你坐著。」
看見她滿臉笑容,老公高興得什麼事都照做,滿臉的期待。
接著她把孩子交給老公,還糾正一下他的姿勢。
已經長大不少的孩子居然沒哭出來耶!老公高興的看著孩子,孩子也回報燦爛的微笑。
她把奶瓶塞給老公,讚許的點頭。只見老公顫抖著手把奶嘴放進小孩嘴裡,一開始小孩滿臉不願意,但試幾次以後就開始乖乖吸吮了。
「這就是我的設計,好啦!我要去燙頭髮,四個小時以後回來。
說完她親了小寶貝額頭,又親了呆掉的老公。
「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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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子藝(momoge),新書歸途2:駱沙利南2024台北書展同步上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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