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個朋友這樣跟我講,「從來沒想過你這麼居家」,那是她第一次來住我家跟我說的,我倒認為我一直是這樣的,朋友的一句話是她沒見過我的另一種樣貌,而我在外面到底是什麼樣子?樂觀、自信、有幽默感?其實我也說不太上來,在外面也是真實的自己,只是我們太少機會去近距離的觀察一個人,人有一種習慣很容易用他所做的事去覺得這個人是什麼樣子,而這可能只是這個人的一小部分。
人們總是輕易把自己的判斷成為他人的標籤,我不禁這樣想著。
在2021年初就已經閱讀完了異鄉人,老實說那時心裡也沒有多大的感覺,而在時隔半年後想起小說中的情節仍舊歷歷在目,才開始去翻閱資料查詢,才發現這本書是如此的深刻,這並不是一本擁有豐富情緒或緊湊劇情的小說,從主角的第一視角淡淡的訴說所發生的故事,好像這就是生活在你我之間在不平凡過的小事,作者卡穆只是留下一個哲學命題留待我們去思考。
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在昨天,我搞不清。
故事的一開端,莫梭就以這樣平靜淡漠的口吻訴說著媽媽的去世,而這件事竟然成為他日後被判下死刑的原因,他太過於對於媽媽的死亡漠不關心,甚至在葬禮結束後他與瑪莉上床戀愛。就連瑪莉要求他結婚,他也無所謂,也就是這樣淡漠而疏離的活在這個世界,莫梭沒有遠大的夢想,就只是一日復一日過著單調乏味的生活,所有發生的一切偶然,他也不是太在意,從莫梭的角度去觀察這個世界,仿佛在你我熟悉的場景裡,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故事的第二部,則是帶到了莫梭在炙熱的陽光下,開槍打死了鄰居的死敵。1槍倒地後,莫梭遲疑的幾秒,又再補上幾槍,在這兇殘的行為下是什麼原因?莫梭自己也不曉得,一切都是這麼偶然,甚至沒有原因,而更或許很多事情的發生根本沒有原因,就是這麼簡單的發生......我想卡穆在這裡更想說的是,世界上所有發生不一定都有答案,甚至是一種莫名其妙,而本書最高潮的地方就由法院的審判,一個一個證人上來開啟我們生活在荒誕世界的真相。
Gantas Vaičiulėnas轉載Pexles
為什麼媽媽死了?你不難過
為什麼葬禮後,你還可以跟人發生關係?
為什麼跟惡名昭彰的鄰居在一起?
為什麼在開槍中有停頓?你是蓄意的嗎?
為什麼,在人倒下後你還要補槍?
為什麼你不信上帝?
全部的拷問都建立在莫梭與旁人跟社會價值觀不一樣的反應上面,每個人都不關心莫梭是什麼樣的人,因為旁人的證詞已經代表了莫梭,卡穆展示了一個荒誕的世界,自我的存在是無意義的,時至今日,世界仍舊是這樣運轉,人類所有的行為都應該符合社會的標準跟希望,這樣深刻的一個問題直擊人們心中,為他人貼上標籤,而在這些標籤下,我是怎樣的人重要嗎?更或者是說人們落下「定罪」的判斷,是不是包裝在道德下的自私,藉由指向他人的不同,鞏固自己的立場,無形的規則一層一層約束著每個人,誰是自由的?
這時,不知是為什麼,好像我身上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來,我扯著嗓子直嚷,我叫他不要為我祈禱,我抓住他長袍的領子,把我內心深處的喜怒哀樂猛地一股腦兒傾倒在他頭上。他的神氣不是那麼確信有把握嗎?但他的確信不值女人的一根頭髮,他甚至連自己是否活著都沒有把握,因為他乾脆就像行屍走肉。而我,我好像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但我對自己很有把握,對我所有的一切都有把握,比他有把握得多,對我的生命,對我即將到來的死亡,都有把握。是的,我只有這份把握,但至少我掌握了這個真理,正如這個真理抓住了我一樣。我以前有理,現在有理,將來永遠有理。我以這種方式生活過,我也可能以另外一種方式生活。我幹過這,沒有幹過那,我做過這樣的事,而沒有做過那樣的事。而以後呢?似乎我過去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分鐘,就是我也許會被判無罪的黎明。沒有任何東西,沒有任何東西是有重要性的,我很明白是為什麼。他也知道是為什麼。在我所度過的整個那段荒誕生活期間,一種陰暗的氣息從我未來前途的深處向我撲面而來,它穿越了尚未來到的歲月,所到之處,使人們曾經向我建議的所有一切彼此之間不再有高下優劣的差別了。未來的生活也並不比我以往的生活更真切實在。其他人的死,母親的愛,對我有什麼重要?既然註定只有一種命運選中了我,而成千上萬的生活幸運兒都像他這位神甫一樣跟我稱兄道弟,那麼他們所選擇的生活,他們所確定的命運,他們所尊奉的上帝,對我又有什麼重要?他懂嗎?大家都是幸運者,世界上只有幸運者。有朝一日,所有的其他人無一例外,都會被判死刑,他自己也會被判死刑,倖免不了。這麼說來,被指控殺了人,只因在母親的葬禮上沒有哭而被處決,這又有什麼重要呢?沙拉瑪諾的狗和他的妻子沒有什麼區別,那個自動機械式的小女人與馬松所娶的那個巴黎女人或者希望嫁給我的瑪麗,也都沒有區別,個個有罪。雷蒙是不是我的同夥與塞萊斯特是不是比他更好,這有什麼重要?今天,瑪麗是不是又把自己的嘴唇送向另一個新默爾索,這有什麼重要?他這個也被判了死刑的神甫,他懂嗎?從我未來死亡的深淵裏,我喊出了這些話,喊得喘不過氣來。好像剛才這場怒火清除了我心裏的痛苦,掏空了我的七情六欲一樣,現在我面對這個充滿了星光與默示的夜,第一次向這個冷漠的世界敞開了我的心扉。我體驗到這個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善融洽,覺得自己過去曾經是幸福的,現在仍然是幸福的。(節選書中文字)
黃杰森-漫長的黑暗
香港北卡羅來納州
2017 年 10 月 4 日
局外人這個故事如此的使人觸動,更或許所設計的情境就是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主角莫梭的生活即無聊又荒誕,實際上也是當代所有人的生活寫照,作者卡穆在1940年3月的一條筆記中就反覆提及自己在人群中感到陌生,感到自己距離生活何其遙遠,而在卡穆筆下以道德標準及社會觀感建置的理性世界,提出道德和倫理的挑戰,最後莫梭平靜地接受了死亡,也不願演戲的活在世上,保有真我在荒誕世界的革命。
人理解不了命運,因此,我裝扮成了命運,我換上神的那副愚蠢而又不可理解的臉孔。 __________卡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