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語千年>誤殺愛人的北面武士盛遠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妳若不改嫁於我,我就殺了叔母後再自盡。」
遠藤盛遠為負責戒護的北面武士,十七歲的少年血性好勇鬥狠,雪亮刀子架在老婦頸上,語氣神色鎮靜漠然,一副所求的是天經地義,隱忍不發的壓抑瘋狂,反而比起兇惡咆哮更令人發毛,他對面站得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妙齡女子,名為袈裟。
母親老淚縱橫、望著無助的女兒,細不可見輕微搖頭,儘管盛遠已經來過多次出言懇求,心裡清楚他向來要什麼非弄到手不可、不見得是愛,再三委婉拒絕,想不到盛遠這次竟以死相逼,簡直是瘋了,絕對不能讓女兒嫁給這種瘋子。
事前發生在幾日前,御所新橋落成儀式,盛遠執行護衛職責巡視,人潮牛車熙攘中一眼瞥見袈裟,頓時驚為天人,莫名又有些熟悉,無論如何都想再見一面,多方打聽發現她是自己三年前提親卻被婉拒的堂妹,如今已是同僚、同為北面武士源渡之妻。
同僚之妻算什麼東西?
不可一世如他才不管這些,怒氣沖沖三番五次找上門。
「叔母,是妳毀約在先,明明是我先喜歡上袈裟!是我先提親,妳怎可偷偷將她另嫁他人!」盛遠滿懷陰狠怨懟。
「要殺就殺我一人,別為難袈裟......」母親哀求道。
「我明白了,」袈裟恢復鎮定立即打斷:「先放開我母親,我們到別處說話。」
她說完頭也不回走出去,徒留母親啜泣著的顫聲呼喚。
盛遠見她凜然神態,不由自主放下刀跟出去,此時袈裟強壓內心遇到暴徒的恐懼,在對丈夫的貞節及對母親孝義間痛苦掙扎,纖細的十指緊緊抓住和服衣袖,轉瞬已有了決定。
「要改嫁給你可以,但必須答應一件事。」袈裟回身仰頭看著他:「你要殺了我丈夫源渡,才能安心與你在一起。」
「這有何難。」
盛遠無所謂地答應,袈裟本盼他看在同僚情份,哪想到完全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只有心一橫道:「好,今日我會幫丈夫洗髮,並且灌醉他,一到凌晨聽我暗號潛入房內,你摸到濕髮就立刻砍下他的首級!」
絕美臉蛋口吐駭人言語,心思周密瞬間想到殺夫佈局,旁人只怕難以消受這樣的蛇蠍美人,然而盛遠伸手憐惜地撫著她的烏黑長髮,篤定發誓:「我就知道妳是喜歡我的,放心,我一定殺了渡,明日妳就是我的妻子。」
袈裟強忍如被毒蛇盯上的噁心反胃,綻出無懈可擊的美麗無邪笑容。

夜幕低垂、烏雲蔽月,潛伏在外已久的盛遠聽到袈裟的暗號,迫不及待潛入房間,伸手不見五指中摸到濕漉漉的頭髮,心中竊喜立刻舉刀砍落,起落血肉骨骼清脆斷裂,猶如一道破曉光輝劃破長夜。
「哈哈哈哈!袈裟,妳是我的了!看!渡已經死在我刀下了!」
盛遠志得意滿用和服裹著頭顱,一路狂奔出屋外,鮮血滴滴答答一路撒遍夜路,直到月光不忍聽聞地照落。
他的笑聲霎時嘎然而止,滿臉僵滯愕然、難以置信的雙眼佈滿血絲,沐浴在月色下的神情祥和有如熟睡,嘴角兀自帶著釋然微笑,縱然五官滿是血污,他也不會看錯,那顆頭顱是袈裟。
「不會的,不該是這樣的......」
他永遠記得,兒時那個笑容溫暖的直率小女孩,根本不會對人說謊,第一次設局騙了他,也是最後一次。
「妳怎能如此對我?」
盛遠渾身竄起惡寒地喃喃自語,難以遏止發抖的伸出手指,試圖想替她抹去臉上血跡,怎麼也擦不乾淨髒的一塌糊塗,再也難以忍受地緊抱首級,他蜷縮身軀發出野獸瀕死的嘶吼。
天寒地凍長夜飄起雪,他哭吼到聲嘶力竭,連續幾日茫然抱緊袈裟頭顱亂走,不顧經過的農民及行腳被嚇得魂飛魄散,盛遠赤腳不知身在何處,一心一意緊抱著不肯鬆手。
腦中徘徊觸碰髮絲的餘溫猶在,如今雪花一點點覆成了霜冷白頭,再也留不住半點溫暖,盛遠最初恨叔母、恨源渡,都是這些人的錯!
滿腦子只想殺光所有人,直到恨意逐漸凍結,蔓延無止盡的孤獨絕望,他在薄雪中漫無目的走著,不知不覺來到鞍馬深山的寺前,遙望古佛青燈,壇上佛像垂眸悲憫眾生。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跋扈妄為害死妳的。

盛遠一遍遍痛恨自己,凍裂的唇角反覆唸著袈裟料到終局的辭世句,親吻著她的額角,力氣頓失跪倒額頭貼地嗚噎哭泣著、知曉自己將懺悔終生贖罪。

「露寒孤野獨徬徨,末路沈沈自悲望。」
(露深き 浅茅が原に迷う身の いとど暗路に入るぞ悲しき)


【後記】
2020.10.6 記戀塚寺
......向來沒什麼三觀的我也只能說:一個恐怖情人的故事,翻案不能(蓋章)
後續是盛遠出家改名「文覺上人」,你也許不認識,但一定聽過「神護寺」就是他重興修建的業績,之後拼命巡迴修行,不改爆脾氣各種得罪天皇、各種被流放,皈依佛門餘生吃不少苦頭、顛沛流離,袈裟在天之靈聽了想必很安慰。
當時袈裟不過14-16歲就果斷決定犧牲維護母親和丈夫,後世讚頌烈女之鏡,是說滿頭問號是另一個男主,他老公源渡。
......老婆都沒了繼續打醬油真的好嗎?????ಠ_ಠ
從頭到尾做一個盡忠職守觸發劇情的NPC接著神隱。
找遍所有的文學創作、落語甚至連翻案都沒有他的戲份,根本直接可以把遠藤盛遠和袈裟CP了,到底為什麼該是男二可以存在薄弱成這樣(查無此人資料)
偶爾會看到結局盛遠前往謝罪叫渡殺了自己,渡搖頭嘆氣,就算以死謝罪袈裟也回不來了,你剃度懺悔吧。但不知為何看了更火大正文直接跳過不寫,收錄筆記一下。
源渡(=渡邊渡):我我我可是源賴光四大天王打怪小隊渡邊鋼的子孫!!!
(然後就沒有了(*⁰▿⁰*)
四大天王打怪小隊幹嘛的?

相關延伸閱讀:戀塚寺-「貞女之鏡」十四歲少女袈裟的悲劇
<物語千年>誤殺愛人的北面武士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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