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的月餅滋味

小時候，月餅的選擇非常有限，常吃的莫過於烏豆沙、鳳梨、伍仁、蓮蓉、棗泥這些口味。自家吃的月餅大都是一旁餅店買的，馬糞紙板做成六角盒子放著七個月餅，月餅之間塞滿五顏六色的細金蔥，蓋著玻璃紙的盒蓋，不用打開，就可以看見油亮的月餅及閃閃發光的標籤。

如果運氣好一點，有人送禮而且老爸也收下，也許會收到鐵盒月餅。盒蓋上有著皓皓明月及搖扇美女，預告著吃完月餅會像她一般地開心微笑。鐵盒裡通常只有四個大月餅，雖不出伍仁、豆沙、蓮蓉、棗泥這幾種，但可厲害的呢！因為甜到膩死人的烏豆沙裡，藏著鹹香的鴨蛋黃，棗泥裡則躲著酥炒的松子或核桃，而伍仁裡的肥肉及冬瓜糖不會那麼大塊噁心，偶爾還會吃到稀有的火腿末。

中秋節晚上，拜拜吃過晚飯之後，小孩們就虎視眈眈地圍著月餅。爸爸先殺幾粒柚子，緩和一下氣氛，然後問大家，第一個要吃甚麼？小孩們爭先恐後地說：豆沙、鳳梨.....，每個人想吃的都不太一樣，但沒人要吃伍仁。爸爸依人數將月餅平均地切成小塊，每個人都可以嚐到一小口。如問我最喜歡哪一種，小時候我最愛會牽絲的鳳梨月餅；直到長大後才知道，原來鳳梨餡裡有很多冬瓜糖，而我最討厭冬瓜糖了！

除了傳統皮油餡膩的月餅，我們最期待的莫過於綠豆椪。

身為職業婦女的媽媽，總會在中秋節前請假去百年老店郭元益買綠豆椪；排隊的隊伍很長，蜿蜒在士林舊街上，有時要等上一兩個小時。她常買一盒裡有三種口味的，白豆沙(冰沙)、綠豆沙及咖哩滷肉，有甜有鹹共有十幾個。雖然買了好幾盒，但自家吃的只有一盒，其他不是送給她主管，就是送給外公外婆及老師們，有時陪她去送禮，眼巴巴地看著月餅送入別人家，真是不開心！

由於每種只有五個，但每種大家都想吃，只好切半分食。綠豆椪的酥皮薄如蟬翼，內餡入口即化，對半切開並不容易；切好後，小孩兒們總吵著，我要這邊我要那邊。搶完食完舔舔手指，接著搶吃落在盒裡的餅屑，讓綠豆椪的滋味不斷地在口腔裡繚繞直到來年。

自從阿姆斯壯登陸月球後，大家發現月亮上既沒有悲情的嫦娥，也沒有吳剛桂樹、玉兔搗藥，只有荒原坑洞，隕石岩漿。照表操課逢節必拜的媽媽若有所失，但幸好那天還是國定假日，還是依往例吃月餅殺柚子，改成只紀念不拜拜。

至於月餅，如今大家排隊搶購的，早已不是郭元益，好吃的月餅推陳出新，比比皆是，但，郭元益的綠豆椪，卻是我從未忘卻的中秋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