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愛的智慧，《我的章魚老師》教我的三件事

紀錄片《我的章魚老師》，中文片名直譯自英文《My Octopus Teacher》，片名很直覺的會讓人認為，這是一部以章魚為主角的自然生態紀錄片，而實際上的確也是；像這樣一看就知道是教育內涵深厚的紀錄片，除了對相關領域有興趣，或是為了帶孩子學習的家長或老師外，什麼人，會特意花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去看？我心裡疑惑著，至少我就不會是不帶特別目的，會看類似這樣型態影片的觀眾。然而，真正驅使我看這部作品的原因是，這部在去〈2020〉上映的紀錄片，得了包括奧斯卡、英國電影學院等等多項重量級的獎項；一部自然生態紀錄片，為什麼能得到那麼多的獎項，讓我非常好奇；結果進Netflix點進去看沒多久，我就深深的被吸引了，除了絢爛斑斕的海洋世界，讓我覺得美麗放鬆外，更讓我感動的是裡面的人、魚情感；《我的章魚老師》不僅是一部紀錄海洋生態的作品，也是一個愛的故事，甚至可以說是真實版的《美人魚》故事，只是地點由陸地變成海洋，男主角克雷格．福斯特〈Craig Foster〉戀上了他南非家鄉海藻森林中偶遇的章魚愛侶。

克雷格是一位專業的電影工作者，幼時在南非開普敦的海邊成長，海岸潮間帶是他小時候的遊戲間；長大後的克雷格，就像多數的我們一樣，離開了家鄉，專心為事業打拼；克雷格離開了海邊，過度努力的工作多年後，身體、心靈都生病了，連帶影響到他的工作與家庭也都出了嚴重的問題，問題嚴重到，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最熟悉的攝影機跟剪輯室，以及當好他正值青少年的兒子的爸爸。

克雷格聽從內心強大的呼喚，回到家鄉，回到他自小熟悉的海洋，以裝備最少，能以最多肉身貼近海洋的自由潛水方式，潛入他熟悉的海藻林，在這裡，他的身心迅速地被療癒，卻也意外有了一段讓他刻骨銘心的奇遇，他遇見了本片的章魚女主角。

克雷格沒有給我們的女主角取名字，在這部從頭到尾都是克雷格獨白的紀錄片中，克雷格都是以「她」〈She〉來稱呼女主角，那種感覺就像是以男友視角，講他與他的女伴，相識相愛的歷程。

克雷格與「她」的初遇，只是好奇，那時她身上裹著滿滿的各式各樣貝殼，完全不知道裡面是何底細；突然間，「她」褪下這身貝殼服飾，隨即以大大的海藻當披肩，裹住全身，只留下小縫，用眼睛窺視克雷格，「她」對克雷格，既恐懼又好奇；觀察過一段時間後，咻的，火箭般，她迅速地消失在海藻林中；克雷格突然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奇妙感覺，覺得「她」是不一樣的，因此動了念頭，想要每天去看「她」。

剛開始，「她」覺得很受干擾，而且非常防衛，然而，克雷格一日接著一日的探訪，「她」對這個身軀比她大上好幾十倍的人類，漸漸卸下心防，不僅可以像孩子般，跟克雷格玩起來，甚至可以全然的信任克雷格，投入克雷格的懷抱，用全身的肢體撫觸克雷格；而克雷格也整個人著迷了，回到陸地的時間，閱讀大量關於章魚的資料，試著讓他自己變成章魚腦袋，全心全意的想去理解「她」，去想「她」想的事情。

正如一般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沒有一段感情會一路平順到底，克雷格與「她」的關係，也不例外，某一次，因為不小心失手，克雷格的攝影機鏡頭掉落，嚇壞了「她」，「她」收回信任，戒慎的小心著克雷格；也如同一般出現狀況的關係，如果想要繼續，就要用行動釋出誠意；克雷格小心翼翼的，一方面尊重「她」的恐懼與「她」的界線，一方面也依然持續的去探訪「她」；畢竟他們雙方是有感情基礎的，沒有多久後，「她」被克雷格打動，他們又恢復友好親密。

在這段關係裡，可貴的是，除了克雷格認真的用心、用時間去經營之外，克雷格也謹守界限，尊重「她」本然的樣子；即使是在人類與人類的親密情感裡，深愛的同時，還能注意分際，就已經不太容易，在人類與章魚的關係裡，這更加不簡單，因為克雷格需要尊重的，不僅僅只是「她」這個章魚個體，同時也是整個海洋生態系的運作。

生態系統裡，每樣生物都有天敵，「她」當然也不例外，「她」最大的天敵是貓鯊，有一次，「她」被貓鯊追殺，幾乎在劫難逃之際，「她」幸運保住性命，卻身負重傷，失去一整條觸手，奄奄一息了好一段時間；在貓鯊追逐「她」、啃咬住「她」的時刻，克雷格要非常非常的忍耐，才能制止自己，不去拯救「她」；克雷格事後講起這段往事時，表情依然淒惶心疼，克雷格甚至自責，「她」是不是為了要見克雷格，才讓行蹤暴露，被貓鯊發現「她」。

另一次「她」與貓鯊之間的驚險纏鬥，克雷格則面露驕傲，細細述說「她」與貓鯊之間的戰情，以及最後，「她」是如何憑著超級厲害的智慧與才智，以弱擊強，讓貓鯊悻悻然離開。

克雷格帶著愛與尊重，每日不間斷的與「她」親密的相處了一年，克雷格也帶著他的兒子湯姆，跟「她」互相認識。

但肉身畢竟有它的期限，章魚的平均壽命是一到三年，「她」的時間到了，在完成交配產卵孵育的生命任務之後，她離開了；親眼看著「她」，從孵育下一代的洞口飄出，看著各色清道夫魚類啃食「她」的身體，克雷格非常悲傷，也必須要以十二萬分的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保護「她」，不去驅趕這些以「她」身體為食的小魚。

湯姆後來在海裡發現了一條小小章魚，算算時間，非常有可能是「她」的孩子，讓克雷格萬分欣慰。

「她」走了，愛還在，愛讓「她」成了世界上最與眾不同的一隻章魚；克雷格想念「她」，非常非常想念。因為「她」的緣故，克雷格愛上了「她」所曾經身處的世界，「她」的子孫後代，所正身處的世界。

克雷格把愛，化為實際的行動，在「她」離開之後，克雷格依然每日去海藻林報到，只是，不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他在2012年建立了海洋改革團隊，用他最擅長的，影像說故事的方式，以眾人的力量，一起守護海藻林，克雷格用這樣的方式，延續對「她」的愛。

《我的章魚老師》既動人又美麗，像情詩一般，原來，心與心的交流，可以不用語言，也可以不必是同一物種，但必須來自兩顆純摯的靈魂；看完這部作品，很想點播迪士尼電影的《風中奇緣》主題曲《Colors Of The Wind》，we are all connected to each other in a circle in a hoop that never ends，萬物都是一體，在靈魂的本質上，人類與其他物種並無不同。

我想，克雷格本人一定非常單純善良，才能擁有這樣與其他物種相愛的奇特能力與經歷；或許，克雷格當初的病，是因為遺落了生命初始的無暇與單純，當海洋與「她」，幫他找了回來，他也就被療癒了，而他也不負海洋與「她」給予他的愛，用他的專業，溫柔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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