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傳的鹼粽,失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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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小憩時,輾轉間夢到母親與父親提著一大串鹼粽往我這裡走來,嘴裡唸著:「你外婆又做了好多鹼粽,去買包黑糖吧,我們要回家一起吃鹼粽了。」 

當我接手過一大串鹼粽,正想著『阿,好重,好多顆鹼粽喔,那我黑糖得買兩包才夠......』時,竟恍恍惚惚地醒來了。 

手上空空的,我不甘心地翻身抓住棉被,假裝自己正在提那一大串鹼粽,並試著讓自己再進入原本的夢境,想要在夢裡再一次品嘗一口那已經失傳十年的鹼粽的味道。

我打從有記憶開始,每次到了端午節,若父母沒有帶我們回外婆家,外婆他們就會用寄的。他們會將幾大串粽子以及幾大串鹼粽送/寄給我們。因為我比較喜歡母親做的粽子,所以外婆他們送的粽子我比較沒有驚喜感,反倒是鹼粽,因為母親不會製作,舅媽他們的鹼粽也不那麼好吃,導致我就只專注喜歡外婆做的鹼粽。

所以,能吃到外婆做的鹼粽,變成了我對每年端午節的唯一期待。 

外婆做的鹼粽既不會過於濕軟到黏在粽葉上,卻也不至於Q彈過頭到難以入口,每一口搭配著黑糖送入嘴裡,鹼粽特有的味道與黑糖會在舌上完美融合一起,越嚼越香、原本Q彈的鹼粽放到嘴裡,也會越嚼越鬆軟,吞下肚後,舌頭還會殘留著鹼粽與黑糖的餘香。

國中與高中時,端午節前後都是接近期末考的日子,課業壓力特別大,所以能在週末時光吃上幾顆鹼粽,就感到特別幸福與療癒。 

甚至在大學一年級時,端午節前聽到母親說又收到鹼粽了,我特地連續兩個週末都從台南搭火車回彰化,只為了能好好地品嘗外婆做的鹼粽。 

然而,大學二年級那年端午節,沒有收到外婆製作的鹼粽。

因為,外婆生病了。 

第一次度過了沒有外婆鹼粽的端午節,雖然舅媽代替外婆製作了鹼粽,但我打開品嘗時,卻發現過於Q彈,在嘴裡過於有嚼勁,吃起來著實不太舒適,加上可能調味比例不同吧,舅媽做的鹼粽與外婆的味道相去甚遠。

我失落地在台南到處尋找鹼粽,整個端午節期間到處尋覓鹼粽,但每一顆不是太濕軟就是太Q彈,若是Q彈度適中,味道也沒有外婆製作得那麼好吃,遍尋台南市,就是找不到任何一顆能夠匹敵外婆製作的鹼粽。

我問母親,外婆端午節剛好生病住院,是不是明年就能有體力做鹼粽了?

母親回道:「可能吧。」

然而,從那一年開始,外婆的身體每況愈下,在床塌上躺臥至病逝的這十年間,都不曾再做過鹼粽。

去年,端午節時,老公的母親在外面買了幾顆鹼粽回家,我跟她在客廳沾著冬瓜露吃鹼粽時,竟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幾乎已經忘記了外婆製作的鹼粽的味道。

那天,我反常地一次吃了三顆鹼粽,邊吃邊積極地反覆確認,這跟外婆製作的鹼粽的味道差了多少。

然而,我越吃,卻越只感到心慌。 

外婆的鹼粽的味道,似乎在我逐漸老化的腦海裡,逐漸消逝了。

我睜開眼,起身做到床沿,空空如也的手上沒有一大串外婆製作的鹼粽,我雙眼盯著眼前的衣櫃發愣,母親此時剛好推開門叫我別再睡了,已經四點多了。

阿,外婆做的鹼粽,如果可以在夢中再吃上一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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