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舌」變「說唱」：淺談語言裡頭的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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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港開唱是這十數年來所謂「台派」的重要活動，除了是由立法委員林昶佐（亦即閃靈樂團主唱）創辦之外，其中更是凸顯南部的音樂文化。而在台灣的社會關係中，所謂「南部」等同於「非北部」，所謂的北部又是僅限於「雙北」，天龍實際存在，但這種「北」並不是地理位置上的，而是心靈上的。概略而言，可以住在南部但是很台北，反之，可以來自台北但是很南部。例如所謂南部就應該承受台灣的工業發展成本，而所有的都市發展都應該集中在北部區域，即是如此爾爾。

回過頭來，今年的大港開唱在2月8日發了一篇宣傳今年活動的文章，內容羅列了今年的陣容之外，出現了：「說唱宇宙」，並引用了一段話。被網友指出為何使用中國用語「說唱」時，粉專小編回覆網友說道：「有本書叫做「華氏451度」，反烏托邦三大名著呦，推薦可看」因此討論串炎上，小編再貼出《華氏451度》的維基百科，然而在沒有回覆「說唱」使用中國用語的爭議，反而以推薦為名，實際上卻是隱指言談的依據來自某本名著以彰顯自己有讀書（換句話說，網友沒有）的情況下，更造成大燚上。

有些批評是反烏托邦三大名著是《1984》、《美麗新世界》、《我們》，並不包括《華氏451度》；或者諷刺資料來源竟然是維基百科等等。然而，《華氏451度》這本書確實是本反烏托邦文學，所謂三大不三大也不是個精確的標準，所以這不是太重要。但這裡值得討論《華氏451度》的內容與這個事件所造成的自我矛盾與糗態。

這本著作的書名是來自於作者布萊德利所定性紙張的燃點，也就是華氏451度，裡頭的世界觀是消防員的工作並非滅火，卻是燒書。乍看當然莫名，但再往裏想，消防員的工作卻仍然是「滅火」，而滅的正是知識之火。火在裡頭主角畢提的描述中，有永恆動感之美，無限的搖曳，但其具有摧毀一切的能量，而書作為知識、思想、文字的載體，透過絕美之物予以焚燒，正是消防員作為國家代理人的工作（公務員皆是國家的延伸），而國家的存在即在維持「秩序」。而在裡頭的知識傳遞，是由一群如同吟遊詩人般的老者，每個人都是一本書，他們講述故事以傳遞整個文本，遊牧似地漫遊著，逃避國家的大掌。

而大港的小編對於這個事件的辯解是所謂「說唱宇宙」的概念來自這本文學，說一個沒有文字書籍只能用口語、音樂將文化傳唱，因此使用說唱這個語詞。然而，這樣的說詞不僅是就《華氏451度》予以穿鑿附會地引用，包括現實上並沒有禁絕書籍的情況，甚至只要「言說」就能成為引用這本著作的依據，那只要有用嘴巴發出聲音的事件都可以引用這本著作了，但偏偏這本著作並不是那麼膚淺，即便小編掉書袋想用來打網友臉。甚至，這種很「台」的活動，卻使用很「中」的語言，正好是自甘成為無償的消防員，自主滅絕腦中的火種，正好是這本書所描繪出的敵托邦（dystopia，亦稱反烏托邦）。

談談《1984》，裡頭有所謂的「新語（Newspeak）」，著名段落：「戰爭就是和平，自由就是奴役，無知就是力量」正是新語的一種表現，將原先已有語言的概念，透過新的語言予以替代，並逐一減縮以限制人的思想，漸漸地使人無法思想，進而就再也不可能造成國家的安全危害了。我們寫下的文字、說出的話，都是思想的具現，而語言正是人類區別於其他各種生物而能發展高度文明的東西，有了語言、文字、印刷術，才有當代的國家、社會、科技以及知識。Rap一詞在台灣翻譯成饒舌，而中國則使用說唱一詞，或許會有人說這個活動（Rap）是中性的，翻譯成什麼又不影響它是什麼。不。完完全全地會影響。就連看似最中性的疫病Covid-19可以用武漢肺炎來指稱，也可以用新冠肺炎來指稱，這講的都是同一種病毒，但是使用哪個語詞正代表了使用者接受了哪套語言邏輯，亦即，世界觀。

在台灣西邊的整塊陸地，過往被島民稱作為「大陸（Mainland）」相較於今日稱作為「中國（China）」，客觀上所指涉的都是同樣的地理範圍，但在意識上所產生出的政治區分正在於是不是同一個「（民族）國家（Nation）」。而使用中國的用語，也就是接受中國的語言、文化，在台灣的多元民主社會中當然要對於各種文化包容，但這種寬容態度並不包括引狼入室，去接受一個抱持著併吞意圖且不承認作為對等主體的政體的侵略態度。對於一個用詞的警惕並不是過度反應，而是思想這回事就像一滴墨，帶有紅色的墨水若滴入腦海，乍看海的顏色無異，但卻實實在在地滲入了這些顏色，而隨著這顏色在腦上皺摺的渲染，也將使得越來越多同色墨給吸收，而這對處在併吞對象的我島而言，我想並不是太樂觀的事。

《1984》裡頭有個等式是：「2+2=5」，也被樂團Radiohead創作成為歌曲，而這個等式的驚人之處正在於邏輯上的真理（2+2=4）即在政治極權下也能成為否定的命題。而中國在80年代開始的改革開放走向世界後，進入全球市場並以各種方式與民主國家交流，但這交流卻是敵性的，更不用說不被中國認為是國家的台灣，更是時刻緊盯著島的浮沉。從抖音到小紅書、微信到土豆、逼哩逼哩愛奇藝，鼠標視頻沒毛病，侵略並不只是軍事上的，文化上的侵略更是上乘。而如果我們都珍視什麼是「真」，那我們或許就該更戒慎一些，尤其是作為一個「台派音樂祭」的大港開唱。

不過，炎上大港開唱使用中國用語的群眾裡頭，又有多少是看「中國新說唱」看得津津有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