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像,當年你在南部山裡的最後一夜,是和夥伴們在外帳下唱著歌,享受灑滿月光的山林。
滿月之夜是那麼熱鬧也那麼安靜,在那之後的幾年,在滿月之夜的森林,總是會想起你。過了七年、八年,也許是傷好些了,你也不再那麼常在意識中出現,直到上次有人問起那隔天的種種細節,那個上午、那通電話、拿鳳梨復健的手肘、教官拿著話筒轉頭的動作。
「你們很要好嗎?」其實我也不知道,見過第一次面後,我就離開了半年,回來之後的第二次見面我甚至沒有認出你。但是不知怎麼著,我就是深切的記得第一次認識的場合。那之後?那之後呢?你出了幾支隊伍,我為了陽明山計畫忙得不可開交,還找你來幫我出差,真人鳳梨在開車,我和你頭靠頭在大車的第二排座椅一起暈車。其實當下我真的是起心動念要拉你進生態界,結果看看我現在自己也離開了。
你23歲的生日,我採了太老的箭竹筍,做了大家吃不太下的晚餐,在高密箭竹鑽了一整天的大伙兒們就剩幫你唱生日歌的力氣。「當你的青春美麗已漸悄去......」當年明明就是你比我虛長半年,而今我已經比你多在這世界多流連了11年,這公平嗎?在大家的回憶中你都是笑臉,雙頰被清淚溽濕的都是我們這些還陷在進行式之中的庸碌之輩。
要不是你的葬禮,我也不會知道有那麼多人為你哭泣,為了你的離開而傷心,我還是會時不時因為你的消失而流淚,為了山從那麼多人手中將你帶走而感到抱歉。我幼稚地想將你留在貓頭鷹雕像內,而在七七那晚,騎著腳踏車回家的路上,它也飛走了,半夜來回在基隆橋下,不見蹤影,就當做你真的陪我走過七七了吧。
還是沒去Perth,那個你待過一年的地方,35歲的一年又已經比20歲更短了,現在的一年~咻~一下就過了啊!我仍然不停地問,為什麼比我好那麼多的你走了,而做了這麼多錯誤的決定、不合時宜的舉動、不安全的活動的我還在這裡?我知道機率不直覺,但是也太天差地遠了吧。
若你還在,我猜我們也不會保持聯絡,我認真覺得你會進生態圈,不過應該會是念海洋相關的東西,我也想念那片海,想念你,但是我在不怎麼深山的山裡。